还反唇相讥:是从老大人坐轿那一年开始的。
王化顿时被噎得无话可说。
他到浙江后拥有大事奏裁,小事主断的权力,可是监察御史毕竟只是七品官,按规定够不上坐轿级别。他哪有脸管别人违制。
明中后叶,像王化这样违规坐轿的并非个别现象。
皇帝的步舆才用16人抬,据说张局座的轿子要32个轿夫。
至于商人坐轿,穿绫罗绸缎等,一样泛滥了。
另外多说件有意思的事。
成化年间,陆容在《菽园杂记》中考证过官员坐轿骑马问题。他以北京与南京各衙门仪门外都有上马台为依据,认定明初“大臣无坐轿者”。
论据虽嫌不足,结论却合实情,然而须专门考证方能得知,说明啥?
可见到明中叶,臣民对开国之初的规定几乎毫无印象了。
刚刚百年而已,听起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古典时代,社会发展几乎是停滞的,不好和后世一日千里的变化相比。例如一户人家迁往新村子落户,即便定居了三四代人百十年后,邻居在日常打招呼时依然称他们“外来的”。)
与需要考证骑马坐轿相类似的事还有一件。
嘉靖皇帝之后是他儿子隆庆皇帝朱载垕?人家叫朱载坖。
朱载垕是齐东王。
万历年朱国桢修《大政记》,把“坖”误写成“垕”,居然也没人发现错误,就流传下来了。这不搞笑吗?把万历爹的名字都能弄错,人家才死了几年?
被张居正罢官的王世贞,在《弇山堂别集》倒是写作“坖”,可后来书籍再翻刻时被改成“垕”。
万历年间人何乔远《名山藏》也写对了,然后也被人改了。
万历中《国朝献征录》陈以勤墓志铭有记,拥护裕王为皇储的陈以勤在为其辩护时曾经提到:(穆宗)乃生而命名,从元从土……
然后在《明史·陈以勤传》中就被改成“(穆宗)生而命名,从后从土……”
万历间《明政统宗》、《掌中宇宙》都被朱国桢带偏了,都把前皇帝名字写错了。
为啥让朱国桢背锅?
因为他上小学时朱载坖都没登基呢,而且好歹也是当过首辅的人,够权威,自然以他为准。
这老汉当前还健在,要不是离的太远,李自成都想跑过去扇他一巴掌。让你瞎胡搞!
后面的张岱、万斯同、谈迁、查继佐等人就彻底被带偏了。
《明史》自然也跑偏了。
……
贾胖子向王重新引见大统领,大家先闲扯几句。
王重新让烟,李自成说已经戒了四十年,把旁边两人听懵了。
客套过后开门见山。
“王财东,跟你交个底,最迟明年四月,流贼还要进入上党。而且远比前次更凶,郭峪势必不能幸免。不知王财东可有应对之策?”
“哦?”
“我来郭峪没去陈家,没去张家,先来拜访财东。为的是王兄做人地道,够敞亮。明人不说暗话,我麾下革命军有精兵两万……”
“……”
王重新一愣,先瞟了眼贾富贵,拱手道:“沁水县的革命军?鄙人早有耳闻。贵军纪律严明,惩恶扬善,人人交口称赞。小弟薄有家财,愿孝敬一千两……”
李自成摆摆手,“我不是来敲诈你。只为提醒一句,陕西各家农民军年底会陆续再次进入山西。
那伙饥民泥沙俱下,良莠不齐。乃至杀人放火强撸民妇,什么龌龊事都干的出来。
我此行一为警示乡里,二也有自己的打算。
直白说,任何人只要给革命军照章纳税,我保他安然无恙。”
王重新深吸一口气,“不知大统领收税几何?”
李自成掏出张纸放在桌上,“有农税和工商税之分,这是暂定的详单。”
农税可交实物,也可折钱。累进税率。
五十亩地及以下,按常年亩产百分之二十征收;一百亩及以下,超额部分征百分之二十五;再往上三百五百一千的继续累进,顶格收百分之六十。
同时,凡不能维持简单再生产和最低生活需要的自耕农,一概免税。
工商税以营业额为准,按季征收,同样累进税率。
年营业额五十两以下免税,以上百分之六,累进后顶格百分之二十五。
同时,市场供应匮乏的民生类货物以及革命军另有规定的,执行免税和低税率政策。
“……”
王重新像是吃了苦胆,皱眉不已。这税收的也太狠了,历朝历代都找不出第二家。
他心里嘀咕,眼前这后生怪不得要剪发。果然是不秃不毒,不毒不秃,转秃转毒,转毒转秃。
虽然朱元璋规定了“三十税一”,但是万历4年金华府六七十万人口,一年只收商税7两银子……这三百税一都不止了。
倒是崇祯上台后加大了征税力度,普通商铺坐税照旧,过关税行业税多。“照广东南雄府太平桥北抽盘商税四万三千余两……浙中鱼税……泰山香税……每岁应解若干,以一半作本处公用,以一半解部充饷。”
很多天启时罢征的商税、关税,崇祯又开始征缴。
王重新愁道:“大统领,这税额是不是高了些……”
“哪里高了?我都没收三提五统,还没收增值税消费税所得税城建税附加税车船税土地税房产税契税资源税环境税印花税专卖税遗产税三峡税过路税馒头税……这些以后再说。”
“……”
王重新不清楚啥是三提五统,估计和苛捐杂税差不多,听后面一长串“万税”就知道了。短毛真狠!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也只好说道:“大统领,若能护得百姓周全,这税可以交。但是,官府那里还有一份……”
“朝廷为收你几两银子,会出动一两千人?派兵是要花大钱的。如果只是几个胥吏衙役,来多少杀多少。只要革命军在一天,衙门的赋役摊派杂捐一概不用理会。”
“革命军能待多久?”
“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今年秋收已过,明年再交如何?”
“农税可免,商税继续……等等,这才几月啊,秋税要征到年底,现在刚开始……算了,给你免了。”
王重新吧嗒几口烟锅,思考良久。
贾富贵开始敲边鼓:“王老弟,愚兄自从追随了大统领,每个月数银子数到手抽筋。这还是我胆子小。如果跑江南贩粮,一年就是二三十万的买卖。”
“江南贩粮?”王重新疑惑了,这边也不缺粮啊。
“往后十年,黄河两岸天灾人祸,生灵涂炭……”李自成慢慢解释起来。
粮食是个大问题。
江南也会有水灾雪灾,但是和北方比起来程度轻多了。
比如万历末年江南遭了水灾,米价涨到一石一两三,老百姓就叫着活不成了。跟北方比起来简直毛毛雨。
万历末常熟知县耿橘曾记,当地田租每亩交租不过一石二斗……佃租呀,一石二呀,比李自成老家的亩产都高。1老耿为官清正干练,后得罪上司钱谦益,愤而辞官。耿橘精武艺,有名徒石敬岩。石又教过吴殳长枪。
再看崇祯年的松江——
“崇祯三年庚午,年荒谷贵,民多菜色,郡县施粥赈饥。予时尚幼,未知物价。然越二载,壬申夏,白米每斗价钱一百二十文,值银一钱,民间便苦其贵,则庚午之米价,概可知已。迨秋成,早米每石价钱止六百五六十文耳。”2天启时一两银子兑换六百文,崇祯初也差不多,后面才慢慢上涨。但是铜钱又有很多版别,不能简单换算。后面再水。
也就是说那边即使遇到年荒、青黄不接时米价高昂也就一两银子一石。老乡们居然还嫌贵。
崇祯五年秋后一两银子甚至能买两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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