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米,便宜的没法说了。
和陕北一比,简直没法比……那边现在高粱的价格是江南大米的十几倍。
江南人民真幸福。
其实更好的出路是从南洋,比如暹罗、吕宋等处买粮,加上运费也比江南粮食便宜。
只是敢跑那一线的人不好找。
王重新听完后心算了一下,说道:“南方海运没跑过,要是从湖广买粮,再转陆路千里奔波,就算一切顺利,那一石米最少最少都要三两银子往上。”
距离远交通不便是一个问题,半路还要被吃拿卡要等等原因,粮食拉过来当然就贵了。本地暂没遭灾,市面粮价才一两出头。
当然,不好在附近大规模买粮。毕竟李自成除了自用外,还要放粮赈济百姓。现在搜刮了粮食,将来饥荒就会更严重。
“商人逐利天经地义。无论粮价多高,我照单全收。只为救万民于水火,功德无量。”
李自成继续说道:“焕宇兄若有意,可预先谋划此事,不急于一时。若不愿,咱们再谈其他买卖。”
王重新犹豫片刻,小心问道:“大统领既然心怀百姓,为何……”
“大明没救了,早死早超生。如果革命军不努力,十年后就是关外鞑子肆虐天下。时不我待!”李自成斩钉截铁道。
“这世道难活啊……”王重新长叹一声。
他在天津有买卖,人参鹿茸都收,对鞑子熟。
王重新说买粮的事他要考虑几天,李自成表示理解。以革命军的家底又拿不出预付款,谁敢轻易冒险和“流寇”做几十万银子的交易?
贾富贵脑子活,又问起刚才要再谈啥买卖。
李自成说道:“玻璃!现下此物都是从西洋过来,咱完全可以自己造。”
曾侯乙墓中出土了“蜻蜓眼”,这些精美的玻璃珠属于钠钙硅酸盐玻璃体系,与兴盛于战国时期的铅钡玻璃不同。搞不懂是不是自己造的,如果是的话,后人为啥不玩玻璃了?
王重新愣神的工夫,贾富贵已奉上一吨彩虹屁。
“大统领,小的家里有个玻璃杯,端的是晶莹剔透,买来花了八两银子;还有个镜子,小娃子巴掌大就要三十两。这买卖有的做。”
王重新疑惑道:“据说那镜子在泰西也只出于一城,其中奥秘外人不得而知。大统领也懂此物?”
李自成大大咧咧道:“小把戏!轻而易举。”
王重新不由得眼热了,这可是一桩大富贵。
贾胖子又说道:“我早想把家里的窗户纸换掉,只是一直买不到大块平整玻璃。说是这东西易碎,番人也不愿装船贩运。”
李自成笑道:“何止替换窗户纸,你要乐意,纯用玻璃搭个透明屋子都行。”
“是啊?”贾富贵惊掉了眼珠子。
两位商人当即就围绕新生意讨论了个热火朝天。
玻璃原材料不用出上党就能找到,技术上也没啥难度。虽然大块玻璃可能气泡多点,带些绿色等等,反正品质肯定远超洋货就行了。
李自成让他们各出五名可靠学徒,跟着学一两个月应该能拿下。
贾富贵、王重新美坏了。
吃晌午饭时,三人闲聊中提到了附近的陈家。
陈家祖上“有志于用世,不售,退而为鼓铸,治生有计,家日以裕。”
科举不成就跑去经商了。发家之后,子孙读书得力,做到了陕西按察使。
王重新和他们是邻居,表面关系过得去,背地里却互有怨言。
因为陈家有人做官,抖落起来后看不起商人了。
陈三乐的女儿嫁给了一山之隔的王国光之孙。
老王头为官四十年,万历间任户吏二部尚书,曾辅佐张居正实行改革。
只从侧面也说明了陈家声望。
到了小一辈,陈昌言去年刚中举;陈昌期颇为博学,却屡试不中他未出生的儿将来会是个人物。
陈廷敬生于崇祯11年,原名陈敬,顺治赐“廷”字。康熙时官至工部、户部、吏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后来盖了皇城相府。
陈家真正辉煌就是在清朝,进士九出,翰林六鸣。乾隆亲书“德积一门九进士,恩荣三世六翰林”。牛批!
王重新叽里咕噜讲了一通,李自成假装听的认真。
他安慰道:“焕宇兄,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你且等着看,陈家要是不识时务,就这一二年间的事。”
“大统领切莫会错意,陈家为人也还好,我……”王重新急忙要辩解。
李自成笑着打断,“好与不好要分两面,凡是与革命军作对,必将被打翻在地。”
“……”王重新嗫嚅不能言。
吃饱喝足,他陪着大统领一起去拜访张家。
刚出门,李自成见一个跟班颇魁梧,夸了两句。
然后得知名叫吴开先。
李自成微微一笑,“就是你把毛文龙砍了?”
“……”吴开先大惊失色,两股战战,几欲逃窜。
王重新也诧异了,他并不清楚这事。
贾富贵一挺肚子,自豪道:“咱家大统领能掐会算,前知五百年,后算五百年。仰知天文,俯察地理,中晓人和;懂阴阳,明八卦,晓奇门,知遁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未出茅庐便知三分天下。”
李自成乐了,拍着胖子肩膀,“能耐了啊?”
贾富贵趁势躬腰谦虚,“近来请了师爷,正经的读了不少书。”
李自成问:“知道毛文龙么?”
“毛毛虫?”
“龙!”
贾富贵转头瞪着吴开先,惊讶道:“你把龙砍了?!抽筋扒皮?哪吒下凡?”
吴开先低头不语。
这后生是安徽人,家贫,但是读过书善骑射。早年流落至窦庄,被张道濬收留,举荐去从军。后来混到袁崇焕账下,颇得看重。
矫杀毛文龙就是吴开先动的刀,事后得授都司。袁死后,他怕秋后算账,遂逃亡。
没想到他又被王重新收为护院。
李自成拍着他肩膀,“之前说了,明年陕西流民再次入晋。原本焕宇兄会招募义勇一千五百名,交给你统带。然后到九月份,你会死于乱刀之下。”
“……”
吴开先不知是被叫破身份,还是被“神棍”预言吓住了,此时浑身打颤。
李自成继续说道:“不过既然我来了,又跟焕宇兄一见如故,只要你不作死就不会死。”
王重新酝酿一下,拱手一拜:“多谢大统领。”
贾富贵笑,“怎么样?服不服?”
他转头又讨好道:“大统领,王老弟因为商贾身份,一直心有芥蒂。老想着捐个功名。您老帮忙看看,他家能不能出个人才?”
王重新好奇心起,竖耳倾听。
李自成装模作样掐着指诀,“你有个侄子,叫啥来着,王维时?马上秀才、举人一气呵成,崇祯十二年恩科进士。”
王重新浑身一震,再次作揖,“大统领金口玉言,总是小辈福分。”
李自成背着手,四十六度仰望蓝天,“要我说呢,其实考不考功名也就那样。跟着我干何止于一个进士出息?当然,这话你是不信的。走着瞧吧!”
贾富贵又拍了几句马匹,谄笑道:“大统领,小人鞍前马后效力多时,一直没得过神算。您老大发慈悲,帮小的瞧一瞧?”
“你?这个……原本后代一两百年内秀才举人有个。高官么,三百年后能出个国会众议院议员、总统府资政。”2
“国会……议员……总统……这是个啥官?”
“三百年后的事情你纠结个啥?眼前有贵人提携,还怕子孙没官做?”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