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似的,半弧形的月亮,偶尔一缕浅雾似的云飘过,这是英国为数不多的好日子。
楚梨与他倚靠着想着好天气,结果才想了不过半小时,突然一阵冷风吹来,一缕薄雾遮住月亮,紧接着下一瞬天空就开始飘着毛毛细雨。
薄臣野忙拥着楚梨回去,英国的天气预报也不算多准,这里本来就是个多雨的国度。
这凉风吹在脸上很舒服,伴随着些许的潮湿味道,庄园很大,但只有长廊上亮着几盏灯,墙壁上挂着许多的人物画像,好像这是走在博物馆里。
不知道怎么,楚梨突然想起了以前跟他在大英博物馆的那天,穿过一条挂着壁画的长廊,突然被人拉进一个不显眼的小角落强吻。
这个长廊上只有他们两人,乍一想到那些绯色的回忆,楚梨情不自禁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那边是不是有人过去了?”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吓唬她。
楚梨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神经,这一会又绷紧了,她紧紧地牵着薄臣野的手,警惕的看着前面的拐角,“哪儿?”
薄臣野不说话,楚梨还真被他吓到了,恰好旁边都是一些石雕的雕像,这灯光又有些朦胧。
从浪漫到恐怖,也不过几秒的时间。
楚梨在心里默念科学至上,这副严肃的小样子,把薄臣野逗笑了。
“胆子真小。”
“少吓唬我。”
楚梨捏了他一下,“哪有你这样的。”
“按剧情发展,你不应该害怕到扑进我怀里?”
“你这是想吃我豆腐。”
“那你愿不愿意?”
“哎呀我好怕。”
楚梨配合地往他怀里缩了缩,装的还真惟妙惟肖。
薄臣野懒得揭穿她。
“薄臣野,那边是什么?”
楚梨突然严肃了声音,薄臣野低头看她,以为是小姑娘故意吓唬他了,结果低头一看,楚梨眼神惊恐,薄臣野敛了敛神情,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
“哈哈,你怎么还当真了。”
楚梨笑出来,结果薄臣野一转头,将人往墙边一推,“学坏了,嗯?”
楚梨瞪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灯这个字才说完,唇突然被吻住。
绵长一吻,薄臣野懒洋洋抬头,“对啊,那我允许你点个灯——亲回来。”
“真流-氓。”
楚梨推开他,“就知道欺负我。”
薄臣野拉着她的手,还要经过一条长廊,才到二楼的休息区。
走廊的左边是壁画,右边是窗户,挑高的窗户打开着,可以看到外面广阔的草坪,楚梨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正巧看到了一颗流星划过。
她赶紧闭上眼睛许愿,但是这来的太突然了,楚梨一时半会竟然想不到什么愿望,不过第一个出现在她脑海里的——
他们要永永远远在一起。
薄臣野站在她身旁,与她看着天边的流星。
外面的丝丝缕缕的薄雨还在飘着,但是因为太细了,落在窗外的树叶上都没什么声音。
薄臣野静静地看着她,再过半个月,她就成为他的新娘。
这样的感觉,心中泛着一抹甜,还有一丝细细微微的情动。
好像等了很久,很久。
一周后,亲朋好友逐渐到来。
庄园的二楼有很多的空置房间,傍晚的时候,庄园里亮起了灯,显得很是温馨动人。
门口,立着二人的婚纱照。
这照片,还是昨天刚洗出来的。
楚梨穿了一条鱼尾的婚纱,身材的线条勾勒的极好,她本身就是偏瘦的体质,哪怕前几个月有些不注意饮食,邻近的日子少吃一些,也会掉了不少肉。
加上摄影师很会找角度,拍出来的照片质量很高。
场景还是就近的,就在塞尔比大教堂内外和霍华德庄园里。
提前一周,楚良翰陶静姗和林景澄李曜,江茵谢俊瑜都来了。
应宴也陆续到了。
璩昭言和白茉莉也在两天后到。
这天晚餐后,楚梨到父母房间说话。
陶静姗看着女儿,脸上始终是带着笑容,他们的心才落下,好像也在这一会,也才能够知道,女儿是真切的幸福。
陶静姗和楚良翰,都因为工作的原因,以前陪伴楚梨的时间少之又少。
楚梨也是在这一天,难得与陶静姗说了许多。
陶静姗其实很爱这个女儿,只是她一辈子刚硬惯了,有些示软的话,总是说不出口,有时候说出口了,也变了味道。
小时候,楚梨跟陶静姗闹了矛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陶静姗自知自己不该对孩子说那样重的话,于是做了楚梨喜欢吃的菜,可到底怎么都不会道歉,于是对楚梨说,“你想饿死自己?”
那个时候,楚梨气鼓鼓地打开门出来,也不理她,反倒是屈服在饭菜的诱惑下。
后来长大懂事了,楚梨上学时,妈妈虽然不爱说那些煽情的话,但她总可以在家里看到自己恰好前不久发了动态说想要的书包,说想要的某本书,甚至陶静姗也会往她的包里塞些钱。
有些爱,是沉默但温柔的。
跟楚梨冷战的那几年里,陶静姗其实想了很多。
楚良翰是在女儿上中学的那年把陈嘉砚接到家里的。
起初她也不放心,但她看人很准,她知道这个孩子只是不爱说话而已,他的本质不坏。
那时楚梨的成绩下滑——其实只是数学成绩跟不上而已,找了几次家教,然而成绩都不见长。
陶静姗把错归结在楚梨爱看的漫画上——好像有些成长里的错误,总得有点什么来背锅。
她没收了楚梨的漫画书,禁止楚梨有什么其他的爱好。
陶静姗时常想起多年前楚梨哭着对自己说的话——
“我只是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我希望你可以知道,我喜欢他,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想起来我小学的时候养的那只狗,叫cky,那是我爸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你说养狗会耽误我学习,然后把狗送走了。我才养了它半年。我求着你别送走,你和爸爸都忙工作,你们经常不回家,我害怕自己在家,cky每天晚上都陪着我,可你还是把它送走了。”
“你经常告诉我你同事的孩子考了什么重点大学,我好平凡,我怎么努力都没用,我成绩下滑了,老师要叫家长,你和爸爸都没时间来,我好为你们骄傲,可你们真的没有在乎过我要什么。”
陶静姗经常想起女儿哭着对她的控诉。
她也不禁反思——
她是个法医,见多了穷凶极恶的罪犯,调查的时候,经常会发现他们不幸的家庭背景。
她总希望女儿出人头地,希望女儿健康快乐的成长。
可是在女儿的成长过程里,她到底又为女儿做了些什么?
就比如楚梨独自一人在家停电的时候,她无助害怕,给自己打电话却忙音的时候。
就比如才十七岁的楚梨独自一人去帝都参加比赛吃坏肠胃的时候。
在女儿最需要她的那些时候,她都不在。
在她身边鼓励她的,陪伴她的,照顾她的……是陈嘉砚。
陶静姗看着跟人说话的女儿,她忽然地才发现了自己错了许多。
至少在这段母女关系里,她错了很多。
她忽略了女儿的感受,总以为自己觉得对的才是对的,她想用自己的人生经验让女儿少走弯路,可是却从来都没有顾及过女儿的感受。
楚梨跟江茵说了会话,关门的时候,发现陶静姗坐在沙发上,有些沉默。
“妈,吃不吃得惯?吃不惯的话还有一些国内的厨师,薄臣野都想到了,今天你们才来,我刚刚忙着外面的布置,还没来记得跟你们说一下。”
楚梨走过来坐下,脸上笑意融融。
“小梨,这些年,妈妈从来都没跟你因为几年前的事情道过歉,”陶静姗看着女儿,她静静地说,“妈妈在你成长的过程里,忽略了你的感受,你要知道,我和你爸爸就只有你这一个女儿,我们希望你幸福。”
“……”
“妈妈因为偏见,以前对他的态度不算好,是妈妈的不对,我知道你们相爱,他对你足够好,其实就放心了,”陶静姗说着,眼眶有点泛酸,“小梨,妈妈希望你们两个,以后一直幸福的在一起。”
楚梨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妈妈突然在这一刻对她说了这些。
——妈妈给了她祝福。
“妈,谢谢。”
楚梨握住了陶静姗的手,想说些什么,可话哽咽在喉中,只成了这简单的三个字。
“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我其实很骄傲,”楚梨擦了擦眼睛,“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也可以骄傲的跟同学说,我爸爸是医生,我妈妈是警察。”
虽然她经常羡慕别的小朋友放学有家长来接,虽然她也常常期待着校园门口能够出现父母的身影。
她也期待父母能够好好的陪在她的身边,给她过一个生日。
楚梨这二十多年里,父母陪伴在身边的日子少之又少,可这并不代表楚良翰和陶静姗不爱她。
楚梨回房间的时候,薄臣野正坐在套间的书房里,似乎跟策划师沟通着当天的花束。
英国的习俗便是马蹄莲,寓意着长久与纯洁。
薄臣野便与他们沟通在添一些满天星和玫瑰。
正打着电话,房门被推开了。
薄臣野看到楚梨进来,眼眶红红,还以为她怎么了。
庄园的窗户开着,夜晚的空气清新而清凉。
薄臣野把人抱在怀里,温声问她,“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没,就是想到很多事情,”楚梨被他抱着,看着窗外皎洁而澄明的月光,“想到你以前对我真好。”
“你才知道?”薄臣野捏了捏她鼻尖,“隔了十几年才想起来,是不是有点没良心?”
“你才没良心,我可记着呢,”楚梨靠在他怀里,往他身边蹭了蹭,“现在想起来,你那么早就喜欢我,突然好想哭。”
“那你是不是忘了。”
薄臣野凑近了她,轻吻落在她的耳畔。
“嗯?”
“明明是你先追的我。”
“……”
楚梨笑了,轻轻掐了他一下,“行啊,互相暗恋。”
只不过,他暗恋的更久一些。
楚梨和薄臣野的婚礼,在5月21日。
这是个浪漫的日子,寓意我爱你。
也是楚梨的三十岁生日。
更是他们在一起的第十五年。
楚梨初遇他那年,正是十五岁的年纪,她小心藏下喜欢。
时间一晃,这份喜欢,在时光里蜿蜒了十五年。
那天的婚礼很浪漫,教堂里外都是白色的马蹄莲与白玫瑰,有着多年前楚梨幻想过的一切。
她透过白纱,看到站在教堂里的男人。
阳光里,他的脸被镀上一层浅浅的暖光,楚梨一步步地向他走,好像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年少时的幻想。
盛夏。少年的白衬衫在阳光下被风吹动,她叫了他一声,他抬起眼来,看向她的时候,眼底藏着点笑意。
而现在,男人的眼底只有一片温柔。
“楚小姐,您是否愿意……”
“我愿意。”
神父的话还没说完,楚梨就答应下来,教堂里的人哄笑,他掀开她的头纱,吻下去。
神父无奈摇头。
5月21日,楚梨正式嫁给了薄臣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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