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也是旧物,帕子上隐隐逸出一抹幽香,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心中戾气暴涨,险些当场就破功,勉强牵牵嘴角:“严司直,这是重要证物,我们收着吧。”
严司直展开一块包袱皮,小心翼翼把帕子收入囊中。
蔺承佑顺便把塞了符箓的布偶递给严司直。
李光远松了口气:“一切有劳世子了。”
待要把蔺承佑请到中堂去,蔺承佑却又殷切嘱咐道:“这案子事关邪术,烦请李夫人将令嫒的生辰八字誊写一份给我。”
李夫人照办。
忙完这一切,李淮固走到同窗面前,笑吟吟地说:“劳你们久等了,早就想招待你们,谁知突然闹上这一出。”
柳四娘等人起身向李淮固道喜:“恭喜恭喜。
幼时结善缘,大时结善果,看你柔柔弱弱的,没想到那么小就智勇双全。”
滕玉意似笑非笑看着李淮固。
杜庭兰勉强笑笑,拉着妹妹起来:“恭喜三娘。”
滕玉意懒洋洋起身。
一转头,邓唯礼居然仍在发愣,她拽了邓唯礼一把:“别发愣了,起来吧。”
李淮固热情张罗:“头一回招待同窗,容我好好想想,要不中午就在园子里用膳吧。
今日日头好,碰巧园子里新近开了不少花。”
用完膳,李淮固就陪着同窗们在院子里作诗玩乐。
这一玩就是一下午,眼看要黄昏了,突然有下人飞奔过来:“三娘,宫里有旨意到,老爷要你快出去接旨。”
阖府上下顿时欢天喜地,李淮固回屋换了衣裳,匆匆忙忙赶到中堂接旨。
杜庭兰等人不好待在后院,便也同李淮固出来。
中堂里,蔺承佑和李光远正同宫里的人说话,负责传旨的是圣人身边的关公公。
关公公蔼然向李淮固投向一瞥,清清嗓子,打开圣旨,宣道:“……李家三娘嘉言懿行,奋勇救人……封厚德县主,食邑两百户,钦此。”
李光远满面荣光,带领妻儿伏地接旨。
有了这道旨意,女儿就是名副其实的贵女了。
蔺承佑在旁看着李淮固接了旨,笑着起了身:“有劳关公公跑一趟。”
关公公努了努嘴:“圣人挂念世子,让世子进宫用晚膳呢。”
蔺承佑:“劳伯父挂念了,侄儿本就该进宫一趟。
对了,我得把这些证物先送到大理寺去。”
说话间,蔺承佑作势展开李夫人誊写的那张纸,上头写着李淮固的生辰八字。
蔺承佑当着关公公的面询问李夫人:“这上头是令嫒的生辰八字没错吧?”
李夫人忙过来:“没错。”
“瞧我,真是多此一问,阿娘怎会记错自己女儿的生辰。”
蔺承佑笑着说,旋即怔住了,“令嫒是三月初七的生辰?
不对啊,我那位小恩人是腊月二十八的生辰。”
此话一出,中堂里欢乐的氛围一凝。
关公公:“世子会不会记错了?”
蔺承佑用手指弹了弹纸:“我绝不会记错,当日那女娃娃跟我说过哪些话,我可都记着呢,她就是腊月二十八的生辰。”
空气冻住了。
李淮固脸色煞白。
蔺承佑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刚才光顾着高兴,忘了跟李三娘确认此事了。
阿固,要不你,等等,我明白了——”
他面色一冷:“李三娘,你好大的胆子,你并非当年的阿孤,为何要冒充?”
李光远怫然变色:“这、这其中定有些误会,三娘素来胆小,绝不会蓄意冒充。
“一个人怎会连自己的生辰八字都记错?
关公公,速将此事告诉伯父。”
李家人心知不妙,圣旨都下了,李家也领赏了,万一弄错了,这可是欺君大罪。
李淮固脸色变了几变。
到了这份上,只能将错就错了,她迅速让自己镇定下来,强笑道:“当年我是诚心说错生辰的。
我这些物件从小就有了,世子方才也确认过了,若有疑惑,回扬州打听便知。
我也说过了,好些事我记不清了,一一核对起来,免不了有些偏差,但我断不敢存心欺骗。”
蔺承佑想了想,脸色没那么难看了,耐着性子道:“你是诚心说错自己生辰的?
这回你可想清楚了。”
“我打小就比旁人胆小,阿娘告诉我不能将生辰随便告诉旁人,我怕世子是坏人,故意说了个假的生辰。”
蔺承佑一嗤,再次变了脸色:“可惜当年那小娘子并非亲口说的,而是身上某个物件上刻的,当日我和她在湖边说了许久的话,她听说我小小年纪会道术,好奇之下把自己的护身符给我瞧了,那上头就刻着她的生辰八字,我因为怕人冒认一直没跟人提过。”
李淮固身子一晃。
到了这时候,再想推说自己从未亲口说过这事已经晚了,即使她没有把话说死,接受封赏却是事实。
李光远和李夫人面色变得极其灰败:“三娘——”
蔺承佑抖开包袱里的布偶,冷笑道:“之前当着大理寺官员和众香象书院学生的面,你可是言之凿凿,说自己便是当年的阿孤,在临安侯府用纸鸢救了我,说起当初那些细节,你头头是道,就连布偶你都提前准备好了,你处心积虑不就是想冒认么?
我看你装模作样,险些被你骗过去了,好在一说到最关键的细节,你终于露了馅,你明知我在信上为你请赏却执意欺瞒,明知这不是属于你的恩赏,你也厚着脸皮领赏——关公公,欺君之罪该如何办?”
关公公听到此处,早在旁边叹起了气,枉圣人白高兴一场,没想到又是个冒牌货,他心知事关重大:“奴婢这就进宫禀告圣人。”
李光远冲口而出:“世子,切不可——”
蔺承佑拱了拱手:“李将军,这是令嫒一人之错,李将军和夫人想必也不知情。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令嫒就等着宫里的处置吧。”
言下之意,李家千万别为了李淮固把一家人都赔进去。
说罢同严司直扬长而去。
李夫人白眼一翻昏倒过去。
李家乱成了一锅粥。
李光远急得两眼冒金星,欺君之罪非同小可,何况招惹的还是蔺承佑,看这架势,哪怕他使出浑身解数,也别想帮女儿脱罪,关键是此事一出,满长安都会看女儿的笑话,这下怎么办,他咬牙切齿对李淮固道:“好端端地,你这是犯什么糊涂!”
李淮固浑身直哆嗦,如同烂泥一般瘫倒地上,忽然想起什么,咬牙恨恨回眸,哪知身后空无一人,中堂里早就没有滕玉意的身影了。
滕玉意与阿姐一同坐车回府。
杜庭兰歪头看妹妹:“为何不说话?”
滕玉意托腮道:“我为何要说话?”
杜庭兰捏了捏妹妹厚嫩的耳垂:“看到蔺承佑对李淮固那般殷勤,是不是有点吃味了?”
“我吃什么味?”
滕玉意躲开阿姐的手,“那是他的救命恩人,又不是我的。
他要是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能认错,我就当白认识这个朋友。”
杜庭兰微笑:“你是不是很笃定他不会上李淮固的当?
圣旨来的时候,我看你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滕玉意懒洋洋把头歪到姐姐肩膀上,最开始她的确不知道蔺承佑在打什么主意,但她知道,蔺承佑没那么容易受骗,看他突然要给宫里和爷娘写信,就知道他在给李淮固下套了。
后面的事,自然无需她提醒了。
杜庭兰:“话说回来,当年救蔺承佑的那个女孩为何会跟你有一样的布偶。”
她心里很疑惑,要说那人是阿玉,阿玉可从来没叫过“阿孤”这个小名,再说妹妹记性那么好,这些时日又总跟蔺承佑往来,若她当年救过蔺承佑,早该想起来这事了。
咦,蔺承佑说是隆元八年发生的事。
隆元八年妹妹因为骤然失去母亲,整日郁郁寡欢,来长安后没多久,妹妹就生了一场重病,高烧昏睡了半个多月,险些就病死了。
该不会妹妹她自己……
忽听车夫讶声说:“世子。”
蔺承佑勒马拦在滕家的犊车前:“替我向你家娘子说一句,说我有急事找她。”
滕玉意想也不想就说:“不见。”
脾气够大的。
蔺承佑脸上洋溢着春光般绚烂的笑,朗声道:“今日我不是来找滕玉意的,我是来找小阿孤的。
阿孤,你把我忘了,我却没忘。
那日你救我上岸,我给你吃梨花糖,我带你去找阿娘,你帮我打架——阿孤,这些事,你统统都不记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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