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的手抓了下逐安的衣袖,留下一个黑糊糊的脏手印。
带着些试探。
逐安神色不变,看着这个手印也是温和地笑着,并不在意。
乞丐见他丝毫没有一丝恼怒的神色,也没有装做没看到,态度自然随和,不似作伪。
果然如他所言,王侯富贵,商贾走卒,平民乞丐的性命在他看来都一样,没有贵贱之分。
他只是一个纯粹的医师。
乞丐扭过头去,不再与他对视,低声道了句:“谢谢。”
逐安闻言回以温和一笑,轻轻放下了他的手臂,又检查了一番他的身体,“你肋骨错位两根,肺腑里有淤血,浑身淤青遍布,不知为何所伤?”
乞丐随口回道:“偷人东西被打了。”
“原来如此,你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乞丐看着他匆匆走出门消失不见,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唇边勾起一抹难看的笑意,又冷又苦。
果然,这些人的话都不可信!
满口好话,嘴上说着没区别并不嫌弃,一听他是因为偷东西被打就心生顾虑,惧怕被他牵连,赶紧找借口跑了。
廉价的同情啊,不值一提。
他靠着墙又剧烈咳嗽了起来。
○
片刻后,他神色复杂地看着逐安抱着一堆东西回来了,脸色忽明忽暗。
逐安抱着一个小药罐,里面装着他买药的时候借了药铺的厨房熬好的汤药,还买了布巾跟一些吃食,一并抱在手里拿了回来。
他似乎没注意到乞丐不自然的神色,又或许是猜到了也闭口不提,在杂草堆严严实实的遮挡下翻找到一口地井。
丢了只缺了一块的木桶下去,拎上来一桶飘着枯叶但还算干净的水。
仿佛跟他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他自然地笑着开口:“万幸,这宅子看着荒废了许久,没想到这口井还没有干。”
端着回到乞丐面前,打湿了一块帕子递过去,温言道:“擦一擦脸吧。”
乞丐沉默地接过湿帕子,擦洗干净脸跟脖颈,雪白的帕子已经变得脏兮兮的。
不过那满脸脏污之下,藏着一张清秀的脸,年纪并不大。逐安帮着他又把乱蓬蓬的头发整理了一下,仿佛换了个人,气质瞬间就不同了,虽然还是衣衫褴褛,但精神了许多。
逐安拿回布巾,又在水中清洗之后递过去,示意他擦擦手。
等他擦好了手,逐安拿起那只小药罐倒了一碗药让他喝下。
乞丐觉得肺腑间松快了不少,不再频繁的想咳嗽。
他捏着碗有些后悔,方才对这人竟下意识生了恶意的揣测。
以己度人,换作他,察觉想帮助的人心存这番心思,他肯定气恼到拂袖而去,绝不再帮。
可是……这人毫无芥蒂。
逐安见他喝完,拿起一个饼递了过去,又在他手边放了一小碗清水,然后动手细致地处理他身上的伤口。
逐安语气温和地开口:“先吃点东西吧。嗯……容我啰嗦几句,偷窃有损品性,着实不是长久之道。不过要是世道安康,人人都能吃饱穿暖,又怎么会有无家可归的人,又怎会去冒险去偷窃,不过是为了勉强生活罢了。然而,终归是不好的,你看你这次被打伤,下一次可能就会因此丧了命。我看你五官端正,身体也尚有气力,待我将你的伤医治好,你好好谋份差使,讨个生活也是好的。若是实在没有去处,你可以到樊州城东边的忘忧山去,我师傅在那隐居,生活虽然清苦了些,但山上都是自给自足,种种地温饱还是足够的,你可以留在那帮帮忙,跑跑腿,也算有个安身之所。”
乞丐眼睛有些发烫,他低头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饼,像是在撕咬的野兽,突然拔高声音。
“这世道飘零,前日里朱门显赫富贵,明日就会饥寒流落街头,时常有无辜百姓身陷牢狱,达官显贵仗势欺人,朱门里歌舞升平,寒路上却尽是冻死饿殍,流浪乞儿。你今天救我一人,明天又救别人,能救的过来吗?”
逐安手中动作顿了顿,坦然答道:“我只是一名医师,救死扶伤罢了,而非救世之人,我只能医治身体,并不能医治乱世。”
他又继续着手中动作,目光坚定而温柔,“我从未想过要去救所有人,想着要救多少人,但若我有能力,自是能救一个便是一个。”
乞丐闻言一颤,低头啃着饼子,越发觉得不是滋味。
原来是这样吗?
他肩膀颤抖的越来越厉害,鼻尖也酸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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