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至义尽了,偏偏沈椿顽劣淘气,待万氏不恭不顺,还时不时向承恩伯说万氏坏话,处处找茬挑刺,到底是乡野长大的,真是不堪!
万氏笑着摇了摇头,十分豁达:“说来说去,还是信芳和谢三郎没缘分,也是阿椿这孩子有福气,她和谢三郎能成,也是家里的大喜事。”
旁人不免感叹:“你这继母当的,就是亲娘也不过如此了。”
万氏笑一笑:“行了,吉时快到了,我去看看阿椿。”
她扶着丫鬟的手走进撷芳居,恰巧刚沐浴完的沈椿起身,被嬷嬷服侍着擦拭身子。
时下以白为贵,只有贱民需要出门劳作才会被晒黑,故而长安贵人争先恐后地傅粉涂脂,生怕被人取笑了去。这孩子长于乡间,不光肌肤透着康健的蜜色,就连掌心和手指都覆了层茧子,肌肤也有些粗糙,一看便知底细。
她也不是如今流行的飘飘弱柳身量,约莫是在乡下时常干活的缘故,她身形饱满紧致,双腿修长匀称,肌肤像是浇了勺蜜糖,光致致得腻人,明晃晃得惹眼。
这孩子相貌极好,眉眼是捡着长姐和丈夫的优点长的,浓眉大眼,神采飞扬,五官秾艳明丽,只是搭配她的饱满身量,行止间透着几分浑然天成的媚态和野性,处处与女子标榜的妇容妇德相悖。
万氏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会儿,忽微微一叹:“真像,和我那长姐生的真是一模一样。”
她抬起手想要抚一抚沈椿的脸,偏沈椿一见到她,竟似受惊的小动物似的,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的手,惊惧警惕中带着几分抗拒,好像避开一条毒蛇。
万氏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温柔笑笑:“快些梳洗打扮吧,迎亲的人快要来了。”她扶了扶鬓边钗环:“对了,谢三郎因公不能来迎亲,是他兄长前来代迎。”
沈椿在她面前便似个锯嘴葫芦,闷头不说话,直到听说谢钰不来,她睫毛才轻轻动了动,眼神明显黯淡了点。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外面响起鼓乐唱词之声,侍婢为沈椿盖上盖头,扶着她走到门口。
代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谢无忌潇洒地翻身下马,极放肆地打量了眼沈椿,语调轻慢:“怎么挡的这么严实?我还想替三郎瞧瞧弟妹长什么样呢。”
谢无忌行事一贯是肆无忌惮,谢家人承恩伯府一个都得罪不起,承恩伯干笑了几声含糊过去,又让沈椿上前,和替弟迎亲的谢无忌全了夫妻之礼。
沈椿的脸一直被盖头盖的严严实实,也瞧不清谢无忌是何相貌,只听这人说话像个二流子,直到要上车辇的时候,脚下的小凳晃了晃,两个侍婢没能扶住,她歪歪扭扭地踉跄了几步,姿势实在不怎么好看。
旁边谢无忌‘噗嗤’一声笑:“跟只大鹅似的。”
沈椿大怒,心里过了一串脏话,虎着脸就要四肢并用地爬上去,谢无忌忽然良心发现,伸手将她轻轻一托,送上了马车。
沈椿以为到了谢府就能见到谢钰了,没想等到吉时,谢钰仍是未归,谢公都按捺不住了:“罢了,吉时不能错过,让无忌先替三郎行礼吧。”
和她祭拜天地,叩拜堂前的,是谢无忌。
和她交换信物的,也是谢无忌。
牵着同心结将她送入洞房的,还是谢无忌。
可惜她没见这位替弟成亲的好心人一眼,他就有事离去了。
沈椿坐在偌大的喜床上,龙凤红烛烧了小半,谢钰仍是未归,四周出奇安静,她好像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
喧闹之声渐渐止歇,宾客也尽数散了,沈椿坐的腰酸,不得不自己掀了盖头。
这时候已经是深夜,屋里空无一人,自始至终也没人跟她交代什么。
为了这场婚礼,她三更天就被挖起来洗漱打扮,这会儿实在是困得狠了,把值夜的侍婢叫进来卸妆洗漱,又换上寝衣,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地睡了半个时辰,她身上闷出了层薄汗,寝衣贴在身上,很不舒服。衣料金贵,乡下人可没有穿寝衣的规矩,她也穿不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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