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哗哗地往下流,却是一声也哭不出、喊不出,整个身子晃晃悠悠,几次都险些摔倒。
人群中一些胆小的村民看到赵仁琦就象躲瘟神一样直往一旁躲;几个看似有些担当的邻居纷纷上前,使劲儿拦住傻傻地要跟着警车走的赵仁琦,搀扶着把他送到了家里……
“爸!爸!爸爸!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每当此时,赵仁琦都会闭上两眼,任泪水淌下来,大声地在心里喊、问……
三十年前,我们国家的《刑法》条文中还没有“非法行医罪”这个说法,类似事件多按“过失伤人致死罪”、“故意杀人罪”等名目定罪;赵仁琦的父亲赵青师就是按“过失伤人致死罪”被判坐的牢:
十五年刑期!
真是无妄之灾,塌天大祸!
从一个宠儿,一下子变成了弃儿!——
赵仁琦的命运被断崖式改变:
若不是那场变故,他的爷爷就不会死;
若不是那场变故,他的父亲就不会刑满后又离家出走,十五年了还杳无音讯;
若不是那场变故,他的母亲——易明秀,就不会中风留下半身不遂的后遗症,三十年了也不见有丝毫好转……
若不是那场变故,他赵仁琦怎么会面对那张会谱三十年?
若不是那场变故,他赵仁琦现在应该也是一代名医,怎么也不会沦落到在会头摆个棋摊儿度日!
若不是那场变故,他赵仁琦也不会到现在还是单身,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生儿育女——
他赵家,这眼看着就要断了香火……
赵仁琦双手不停地摩挲着那张跟了他三十年的会谱,与其说是表达他与这张会谱三十年来相濡以沫的情感;不如说是表达这三十年来,压在他心底那无处诉说的种种无奈和愁苦!
直到眼中再也流不出泪水,赵仁琦才慢慢睁开眼睛,小心地把手中的会谱贴身放好,然后洗净脸上的泪痕,平复心绪,开始做事。
那张会谱是赵仁琦的命,自从三十年前父亲被抓,那张会谱便开始和他相依为命了,那里面详细地记载着通草区一带各个村镇的集会日和地点——
就是平常我们所说的赶集的日期和地点;当然,上面也没拉下记载各地庙会的日期和地点。
多年来,赵仁琦每天研究会谱,根据周围村镇的集会和庙会的日期与地点,安排自己的行踪,在集会、庙会上摆棋局蒙钱混饭吃。——长此以往,赵仁琦竟是对这方圆百里村镇人家的事情摸了个门儿清。
一晃三十年过去,赵仁琦一直靠赶会头摆棋摊儿度日,吃起了江湖饭,孑然一身没有成家,也没有一个正当的营生。
他的老娘——如今已经七十岁的易明秀,看在眼里,苦在心里,嘴上却是什么也不敢说,也不能说:
毕竟,他父亲当年因行医给家里带来的灾祸,现在想起来,他母子二人还心有余悸!
“不入医行,不再行医!”
这句话是当年母亲易明秀含泪给他下的严令;而他,赵仁琦,也是跪在母亲面前发了重誓,亲口义无反顾地答应母亲的!
三十年来,无论多么艰难,他从未忘记母亲当年的严令,一直遵守着当初的誓言,与母亲相依为命。
“赵氏中医”这块金字招牌早就淹没在人们的记忆里;大多数的人们已经记不得赵家当年的好——只记得赵青师治死过人犯了罪;只知道赵仁琦不成器,不是好人!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人一走,茶就凉!
三十年来,赵仁琦算是对这人情世故体会了个透!
不知二圣知道了这些后,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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