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意到身前人,友好地打招呼,周清彦目不斜视地绕过她。
“哇,这男的好拽。”那男孩故意大声道,“有胆子这么对我们月姐,我猜猜,是哪家老爵爷的私生子?还是哪个财团的公子,不对啊,要是有这号人物的话我不会没印象。”
“都不是。”
他听见那女孩笑着说,“冯郡,别想这么复杂,礼貌这种东西,不一定和出身呈负相关。”
周清彦的手猛地攥紧了楼梯扶手。
直到他们的谈话声逐渐淡去,青筋暴起的手才一点一点滑落到了裤缝。
离开的两人,并不了解擦肩而过的同学复杂的心路历程,有更关心的话题要谈。
他们都报名了今天教育部长的讲座,但举办地辉真大礼堂今天早上出了严重安全事故,讲座临时改址到综合楼的阶梯教室。
“……外界都说那两个被礼堂吊顶砸到的工人抢救无效当场去世,我问了集团跟进这次事故报道的负责人,是谣传,他们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不过其中有一个脊柱受损严重,大概率会下半身瘫痪,这辈子都毁了,这种澄清发了还不如不发,所以我们学校还没对外披露。”冯郡低声说,“辉真是因为江恒要来开讲座才检修的,她最近本来就为她儿子江天空的事风评不太好,出了这种事故,现在直接被网上骂疯了,一堆人喊她引咎辞职。”
陈望月正在翻江恒的kschat公开主页,最新动态底下,每秒都会涌入上百条恶评,软件卡顿到滑都滑不动,她刷新了半天才加载出评论区。
平台规则,前三的热门评论会用红字显示。
醒目的一行猩红映入眼帘。
“臭婊/子,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后面跟着十二万点赞和五千多条回复。
群情激愤之下,连已故的江执总统都被拖出来谩骂,其中不乏为当年的暗杀者拍手叫好,提议让江恒下去陪老爹的极端评论。
这件事不止在社交平台上引发了巨大舆情,连瑞斯塔德学院论坛的各个分区首页都飘着一堆讨论帖。
匿名版块目前热度最高的一个帖子,号召所有在校生抵制江恒下午的讲座,用词极其富有煽动性,直接把江恒与杀人犯画上等号,声称出席讲座的人都是杀人犯的拥趸,但就是这样明显情绪大于事实的传播话术,迅速得到了大量响应。
陈望月看得皱起眉头,关掉手机。
这段时间围绕江恒的负面事件发生得过于密集,但细究起来,儿子念昂贵的私立学校根本算不上什么大的道德污点,瑞斯塔德一年的学费虽然没有六百万卡朗之巨,也是普通工薪阶层大半辈子的积蓄了,校园里高官子女俯拾皆是,顾晓盼的爷爷位列现任九位联邦大法官的副首席,邵初颐的爸爸是国防部的二把手,现任总统陆丰林的长子陆兰庭也是瑞斯塔德的校友,但这些大人物可没有子女享受了优质教育而被大众舆论架在火上烤。
至于把这次的礼堂安全事故归因到江恒身上更是牵强,受伤的工人无辜,但吊顶坍塌,最应该被问责的,是当初的施工团队和校方的管理人员。
当她阴谋论好了,一件事一旦得到与其自身不相符的赞美与批判,往往便脱不开幕后的推波助澜。
“月姐,你可不能指望大众始终保持理智,现在本来就是后真相时代,情绪超越事实,人们如果不通过社媒这个非理性的主导空间把情绪宣泄出来,他们无处消耗的精力就会让整个国家出大乱子。”冯郡耸耸肩,“而且,你的立场也太抽离了,好像你是什么局外人一样,你不觉得过度理性反而是一种对强者的宽容吗?在江恒被任命为教育部长之前,她是诺威州人民一票一票选上去的,接受批评和监督理所当然,我觉得人民有骂任何大人物的权利。”
局外人吗,陈望月心下微动,这个评价倒也没错,对于这个世界,她始终是一个外来者,尽管努力融入,也无法把自己视作一个彻头彻尾的卡纳人。
但她无法向冯郡解释她抽离立场的来源,只能跳过这个话题。
综合楼附近,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都是联邦的安保人员,陈望月和冯郡这样穿着学院制服的却少之又少,这场面便显得有些滑稽,仿佛一个过气明星的见面会,到场粉丝还没有保镖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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