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又坐起,只见什么东西在土堆外扭动,像几只白色虫子。
“好闷,我要出来……”
她鼓起勇气,咬牙道:“你便是鬼,我也帮你出来!”
走去一扯,扯出只手。
她还要再扯,坟已土崩瓦解,冒出一颗头,接着又抖露出半截身子。
“呀呸!呸!”冷骏不断吐出口中泥沙,还有半截身子怎么也挣扎不出来。
篼篼坛罗公每仗剑拿鬼,也先叫声“呀呸!”
伥鬼最听不得这一声,丢开拿住的冷骏半边身子,撒腿就跑。
兽蛋儿全身拱了出来。
哑女被一见钟情的“爱”字罩着了吧,虽然惊呆了几秒,内心却一点不怕。
他被击打十多下的头好好的,周身全是泥沙和擦伤。
她上前只拉一下,他便顺从地躺下,就用雪和树叶给他擦起身体来了。
裤衩这里却不好办,既脏而且还有血渍。
她仗着自己扮的小子,捏着两边裤腰向下褪。他似有几分扭捏。
然后她拿几片树叶觑准之后把脸扭开了搭在他那里,便又给他擦起来了。
兽蛋儿这时幻苦艾的作用还在。后来小姑娘将褪到一半的下衣干脆从脚后跟扯下,用雪、树叶和手指无遗漏地抹干净,令他觉得身体在做着云端上的旅行。
最后小姑娘将他扶回到罗公坛下,给他敷上药,并从自己窝棚给他抱床被子过来。
老翁这时始见着了,吓得不轻。
时才半夜,又各自睡去。
冷骏梦处石罅中,罅中有恶气喷涌,一臂被卡,挣扎不得。
又见怪石如兽牙森列,将头颅如瓜果般咬得卡嚓地响,疼痛麻木,腥气冲鼻。
后又觉何物之血盆大口正衔着自己半边脑壳,将欲吞入。
而整个右臂已吞进消化道去了,左耳和半张脸还挂在血盆大口之外。
幸好吞进部分未开始消化,他手指一挠抓着了粘糊糊的消化道壁。
好个怪兽,他五指金刚杵这一挠,便是麒麟狴犴狻猊也休克了,它却照样要吃下他。
同时左手反转,猛扳住怪物之唇,令其张口,己之脑壳始稍松动。
而他深陷于怪物消化道内之五指,消化道阔绰如桶,五指乃游刃有余,不停抓挠,如探囊取物尔!
取何物,实自宽也,自娱也,痛楚中、死亡进程中之寻欢作乐,莫此为甚矣!
怪物既无接招之力,要整个吞下他,哈哈哈,就休作此想了!
不料泰极否来,怪物那禁得住他五指金刚杵在脏腑内挠动,身体产生痉挛与抽缩。
消化道缩至无缝,口腔怪味如喷,煎熬甚急,冷骏顿觉窘迫,此自作自受乎!
想我未站着死在雷电下,棍棒中,烈焰里,今却憋死在一怪物口内,真个是委屈已极,羞愤难当!
泪珠儿涟涟,好难堪呀,想揩拭一下也办不到。
正在殃殃待毙关头,怪物忽打一干呕,将吞进之右臂右肩吐了出来。
他周身无比松快,而又无比狂躁!
十指金刚杵抓住怪物之上下唇拼力一撕,“叭叭叭——”此声如响鞭而飘越千万重山。
如纣王为妲己裂千疋万疋帛而响达天庭,如巢父之以山脉为琴枕江河为琴弦弦断地动山摇。
天聋地哑闻之亦惊悸,破天荒半夜里驾起云头。
“好生作怪!此臭蛋儿不过风狸之转世。
“风狸,小兽尔,他撕掉一条蟒蛇,何至闹如此大的动静?”
“是呀是呀,此小丘耳,居然长成此等巨蟒!”
“老哥,此山虽小,然在山上洞穴、草棚、岩缝入住,及在斜坡、乱石中刨土种杂粮者曾也有数百人。
“都是那些怕挨斗的地主、坚持不入社的人,和要退社的等等,所谓地富反坏。
“经几次搜山,结果便是这条蟒蛇了,是乃许多精气魂魄聚合所成也!”
“那好那好!”
“老哥怎么叫那好?”
“此蟒被他撕掉,众多魂魄于顷刻间,或获升天,或得入地,或解脱了去飘泊,愚兄所以说好!”
“此臭蛋儿有两刷子,对你我未必是件好事!”
“啊呀啊呀,我糊涂了些个!”
原来二童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便能剖析幽微。
将上至日月之行、帝之所好,下至涓滴归海、黄雀心事之宇宙间所有一切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二童交谈也会争论两句,但很快言归于和,实际他俩就如一个人的左脸右脸,或左手右手那么相像,区别只有一点点。
若造物将他俩合为一个倒好,他俩既乐意,对天庭来说也没有什么不便。
他俩脸上现无限怅惘之色。
“老哥,你说臭蛋儿的软肋在哪?”
“老弟岂有不知,这厮的软肋,正是你我之强项!”
“啊哈,我弟兄铁血冷面不知情为何物!”
“除了雪精那小妮子。”
“啊哈,提醒我了,此地也有个小妮子,与他眉来眼去。”
“给雪精做丫头都不够格。”
“太粗蛮了!”
“嗯嗯,正因其粗蛮,将她做成块绊脚石怎样?”
“哈哈,垫脚石的绊脚石!好呀,琢磨琢磨即可!”
“琢磨琢磨?”
“琢磨就是给她添几分……这个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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