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裙,哪里钻出的!
“这水比起先更甜,你会把肚子饮得鼓鼓的——
“也许,我不该说话逗他,那就什么都不会发生。我任他将我抱上了马背。将军名字是上了正史的。人们说女人在军中,兵气恐不扬,乱说!我陪李将军打了好多胜仗!”
“空空,真有意思!”毕方嘀咕。
毕方是鸟儿中的老大,连麻姑、紫姑都叫他“哥”呢。
“真有意思,”麻姑也笑了,“第三个?”
舒姑凝眸远想,双眸像古井水,寒光跃跃。她道:“人间所谓沧海桑田,可不,我坐地为泉处一动未动,可那里或田陇起伏、或人物错沓、或飞鸟难至,经历了许多变化。
“那年有个叫寒山的诗人,寻幽至此,搭个草庐。他很高很瘦,所穿袍子,只有换洗两件。我装成挑水的村姑,旦夕从草庐过,就因他吟哦之声,觉如八妹的歌声般好听……”
萼绿华本坐得远,这时挨近了。
鸟儿互相问:“喳喳,八姐过来偎着六姐,可知原因?”
“居纠,在六姐说她歌声好听。”
“唧唧,非也,只在‘诗人’二字!”
舒姑忘情道:“早先,他独自在泉边吟哦,在篱下吟哦。后来,在泉边吟哦,水中人影成双。在山道吟哦,茅檐下有人相望。我问他若在府上吟哦,有妻子仆佣烹茶烧饭,岂不好?
“他说孤独方出好诗!
“我便抽身离去,又被他唤住说,走便走,须留下你这双泉眼!我的诗句,已尽在你这双眼里,一点一滴,流淌出来。
“可我一直都不让他近我。那次我看着他高瘦的、高傲的背影,走拢看着泉中两人,他的皱沟,我的睫毛,根根可数。
“我道,君是苦吟人,妾如古井水。他惊喜交加,哦呀,只道你是村姑,你竟是个知音!他、他双手将我搂住,这次我没有挣扎……
“后来,我几天不露面,几天他未吟一声,未下一字。终于有一天,他拿着墨迹未干的诗笺,来到泉边高声吟哦……”
舒姑泪流满面。
萼绿华拉着她手:“六姐,你恨他辜负了你?”
“我恨我无记性,他的吟哦,一句都记不得。”
“唧唧,”婴勺说,“记得井中他的皱沟,你的睫毛根根可数。”
“克叮当,”捣药说,“这就是女人。”
萼绿华说:“六姐,你不说你是砍柴的山姑?你说话变得文诌诌,是拜寒山之赐。”
舒姑侧身拥抱她,她躲:“哎呀,一身的水!”
“同病相怜!”婴勺说。
萼绿华拔簪向她掷去,婴勺埋头将如三只洒金勺子的长尾一翘,“啵!”簪子打着舒姑的脸。只见她脸上起个漩涡儿,又如东风吹皱绢丝,风过丝静。
婴勺枝头上陪了不是,跳上舒姑肩头,问簪子呢?进去了?偏来偏去瞅舒姑的脸。
“啁啾,在水里。”离朱说。离朱住神农涧,眼力受采药师祖葛仙公驯练,扫视一过,百步之内药草尽收眼底。
此地哪有水呀!众人好奇四顾,萼绿华却见自己脚边亮汪汪的,弯腰拾起簪子,揩干水,笑道:“六姐,谢你的泉水哟,将我这枚旧簪子洗得跟新的一样!”
“六妹讲完了?”麻姑问。
“没完,还有!”婴勺还在舒姑肩上,长尾顶端如三只描金画彩勺子的尾巴一翘一翘。
“蹄子,就你知道!
“这会,离泉数里有座城,城里有个瞎子琴师。他每当月夜,就来泉边拉琴。他初次来,对牵着他来的人道,你没说,我就晓得到了,因为泉水已在我心荡漾。
“我听了这句话,他还没有试弓,琴已在我心中拉响。
“他叫过我两次,我都没有露面,他的琴弦断了。一次他问:哪个在听?
“第二次,琴弦‘嘣’,断了,他道,你出来吧!”
姊妹们都默不作声。
终于,鸟儿叽叽喳喳:“六姐,你何时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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