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而逃。
这日,玉瑛、顾顺夫妇和封李氏带白犬、白鸡各一往祭山神。
至山脚,顾顺手掌镰刀并用清出一堂空地,杀了白犬、白鸡,将犹在抽搐的鸡犬摆在石上。
女人们从篮子里取出一包盐、一壶酒、一束香及杯盘摆好,香点燃。
玉瑛带儿子叩头行礼,顾顺夫妇、封李氏也行了礼。
香甫点燃,本方土地就到了。
土地乡神也,多以地方特征或事物为姓,这土地便是指李为姓的。李土地须发皓然,袍服整肃,端庄坐于前方山石上。
山精、山臊、山都、魍魉、山浑、山膏等亦瞬间至,列坐两旁。这些精怪都如小儿大小。
山精、山臊一足,跳行。山精红发及腰,喜当人面搔首弄姿,撩拨美发。
山臊不畏人,于篝火边与人争食,犯之则令人犯寒热。
山都黄发,赤目,喜学人声而迷惑人也。
山精、山臊、山都均好于深山中翻石觅蟹啖之,又喜近篝火炙虾蟹以啖。
人视篝火边影影绰绰,及闻虚空有笑语声,以竹着火中,毕剥有声,精怪惊惮,则光消影匿。
又山浑,犬形而小儿面;山膏,小儿身而犬首。
它俩看似相反,实是一对。皆动辄有风,又皆善投,击野果、雀鸟啖之。
见人山浑张口眯眼如笑,心思鬼才晓得。
山膏学人声尖叫詈骂,一红脸一白脸。
魍魉为修炼未成形之木石精。树叶堆、石堆、涧中影、毛乎乎手臂……均为其化身。貌似随心所欲,实际身不由己,变化出于偶然。
人行山林中,觉有人跟随,一会咳嗽,一会牵衣,一会绊脚,此必魍魉无疑。
又若闻叽叽之声,凄厉、惊惶、短促,是其受山膏、山臊欺负发出的尖叫。
此时它们的坐姿千奇百怪,或单足、单手立,或头顶、肩倒立,或翘二腿于项上,吐纳吸吮着供品与香火。
小神子揶揄说:“土地公,她祷告山神,你怎么来了?”
李土地捻须叹道:“唉唉,你这顽童,真是无知之甚!”
虚空传来山臊笑声:“小神子,女施主祷告之山神,乃是我!”
像块竹片的魍魉道:“吱吱,我也是!”跳跃而进,取盘中盐。
善投山浑道:“还不退开!”一石掷去,正中脸面,竹片仰倒。
火眼山都、白脸山膏一个在做倒立,一个做倒挂金钟,猛可里都正襟危坐:“我是山神!”
“我是山神!”
小神子指点着笑道:“嘻,破魍魉,烂树精,白脸山膏,掷石子山浑,火巴眼山都,你们都是山神——”停了停。
众山怪因被他浑叫,正待发作,听到此都摇头晃脑、化怒为喜。
“——的跟屁虫!嘻嘻,”
小神子不待众怪反应过来,继续磕叨:“女施主家供有小神子牌位,你们可晓?正经山神不在,主位就是我的!”蹦在李土地怀中翘二郎腿坐着。
他没提山臊,怕犯寒热。
敬陪末座的树精被他扯进来,十分恼恨。
这树精未修成正果,只是些角角叉叉。趁小神子不备,勾着肚兜系,将他望空抛去。
“叭!”正在空中张手张脚的小神子又中山膏一枚石子。
精怪们这样吵吵嚷嚷,香烟升起甚快。所化纸灰盘旋而上,进香者心悦情怡,感觉甚好。
小神子受魍魉、山膏夹击,冲天炮塌了,肚兜落了,精赤条条地哭得满地打滚。
他边抹泪边从地上抹起一把沙子,树精、山膏知其扬沙绝招厉害,逃得无影无踪。
李土地搂着他:“好了吧!你太要强,以一敌众,不吃亏才怪!”抱着去从山都屁股下扯出肚兜替他系好。
李土地道:“各位勿噪!听我道来。须方数千里之大山,方有山神,凡一般山岭,都由土地管辖。不然,我如何会来垂顾这女施主呢!”
李土地见这些逞强斗狠的精怪都肃静了,欢喜道:“啊,大家都来享用一点!”
案前两只酒杯,李土地先取一只。
小施法术,其他伸去的手爪也都一只在手。
半空忽降一道旋风,将附近小树连根拔起,涧水竖成倒立的水塔,树叶、水花如爆竹四射,但香烟并未熄灭。
旋风化做一神,人面豹文,蟒带勒腰,耳环叮咚。
众精怪顿时不见。
李土地惶悚道:“这不是尊神武罗么!”站起作揖。
武罗开腔声音如玉:“正是,免礼了。”略一拱手,喜孜孜望着石上的供品。
武罗最喜白盐、白犬、白鸡,嗅着气息,千万里也要携夫人奔赴。
武罗大大咧咧尊位坐了,夫人坐右侧,李土地下首陪坐。
夫人又将额头肿起双角、满面被灰土勾勒出道道泪痕的小神子抱在膝上抚慰,拿绣帕将泪痕擦拭干净,冲天炮拆了,重新扎成个漂亮毽子。
武罗柔声问:“土地公,土地婆呢?”
李土地趋身道:“因这祭祀,连我都是窃享,贱内就未带她来了。”奉上酒杯。武罗左手接了。
小神子瞅着他包金疮药的右手掌,失声道:“哎呀,帝女好凶!”
嘴已被夫人捂着了。夫人是本能反应,怕吓着夫君,对此前发生的事哪里知道。
玉瑛携儿子叩拜后,酹酒并念叨:“山神,山神婆,你们慢慢享用呀!你们可要保佑我栽的桂花树成林,造的桂花酒喷香呀!”
祝毕,犹在默祷。
人们虽有虔诚的,多数都以为这是做个样子,神哪里在享用呀,还不是我们自己拿回家去吃了。
人哪里知道,真实享用了的,是神灵,人享用的是神的余唾。
对于虔诚者,吃神的余唾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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