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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田间尽是放假的牛!牧童倒骑牛背,去哪里、吃啥子让牛自作主张。
啃着青草的牛眼珠子斜睨向豌豆苗胡豆苗,时不时偷袭一嘴。这牛王节允许的呀,牛若知动作不会如此匆忙。
那些在草垛下闲卧嚼草的牛看去最享福,它们已经老了,连像磨盘样转动的下腭糊满唾沫和草渣都不觉得,像人老了不觉得流清鼻涕一样。
玉瑛带儿子提着块小脸盆大的糯米粑粑,去犒劳长年顾顺的“三锁坟”。 三锁坟专指屁股和腿上的旋涡成三角状的牛,这种牛大象脚、熨斗蹄,走路叮嘣叮嘣,干活一头顶两。
三锁坟角上已挂了红绳拴的饭团,顾顺便将这块红绳拴的糯米粑粑拴在牛尾上。
骏娃要去放牛,顾顺扳下牛角让他踩着上去,牛亦听话地歪着头,可他手放在牛背上一跳就骑上去了。
哈,谷也入仓了,田也翻过了,牛又放假,到处人都在耍。
老人们在村口嚼舌,农夫在地坝抽烟,村姑在家门口剪鞋样,老妪将母鸡一只只捉来摸蛋门,蛋不要生到野地去了,小娃儿满坡跑。
只有行商不放假,马铃儿响叮当吸引姑娘媳妇和开店的来拦截,打开洋布看一看摸一摸,比家织布光生好看柔软,价钱也不贵。
连山精野怪都来凑牛王节的热闹,小兽吼、雨工、火光兽也来了。三小兽能认出风狸转世的少年,等几年就少年就将大隐于世了,泯然众人矣。
三小兽耳边呼呼响,在飞——不是他们飞,是树梢飞。也不是树梢飞,是千年石精青羊飞。立在田头一砣干牛屎上的小神子也飞起来了,是牛屎飞。
也不是牛屎飞,牛屎堆上的鬼叫雷霆——夸张形容一大砣屎自牛屁股落地的巨响——是雷霆飞。
小神子忽儿脚踩牛屎砣,忽儿将牛屎砣勾起顶在头上。
“小神子,你踩的什么?”吼问。
“雷霆。”牛屎砣代答。
“他在那里,”小神子指着骏娃,对吼、雨工和火光兽叫,“命硬的孩儿!”
“你们是朋友?”小神子脚下雷霆问吼。
“不是!”
“玩伴?”
“更不是!”
“生死之交?”
“我们就是一个!”
牛屎砣眨巴眼睛,感到迷茫。
天际堆起乌云,远望如窑烟一团漆黑,内火花灼然。
须臾,乌云涌至,雷公立于前,其后童男童女推霹雳车排列成阵,车上霹雳尖堆集如小山。
霹雳尖,火石尖也,产自羌东之村。此地村民无他事役,每岁出火石尖万千,以给雷公所用。
雷公人面鸟喙,有翼。手一执鼓槌、一摇旗幡,足踏五鼓。霹雳车形如幢杠,环缀旗幡,凡十八叶。叶,电光也。
雷公引连鼓相催,童男童女乃将霹雳尖掷下。
视鼓声之缓急,亢奋时如若推车倾倒,则满天电光,遍地滚雷,雷电交加,天焦地陷。
童男童女因此次阵势非同寻常,疑有劈人之事。
雷公果一脸杀气,以槌指着骏娃:“尔等选沉重石尖,向他多发几枚!”
童男童女蹙眉:“哎呀,一个小儿!”
雷公此番布阵挟带私货,欲雪当年被风狸挑翻之恨。其且欲毁灭风狸之魂魄,而若魂魄遭毁,即使累经多世,遇缘再生,已与风狸毫无牵涉。
时雷霆、青羊、小神子皆嚷:“哎呀,炸雷来了,不是玩的!”各自鼠窜。
三锁坟在坡上吃草。旁边有株大树,骏娃正爬在树上玩。
顾顺在坡脚扯起脖子喊:“骏娃子!雷来了,快下来!”
骏娃子像猴儿似的从树上下来,纵到牛背上,解下挽在牛角上的绳子,转身倒骑着牛,用牛绳狠抽牛屁股,口里叫:“三锁坟,走!走!你走不走?”
三锁坟嘴边挂着几根青草,被几声雷响吓懵了。
见牛不听,他翻身下来,跑到前面用力拖:“哼,哼,你不走,我要把你的鼻子拖缺了!”
雷公以足猛踏五鼓,手急转旗幡如风车飞旋,令童男童女以目。童男童女将霹雳尖如雨点般掷下。
骏娃身上忽趴着只白羊。童男童女惊愕失色:“哎,雨工!”慌忙停下。
村民只见层层乌云像着火的棉絮,引燃坡上那棵大树。树旁有一金童牵着条金牛,在风雨雷电中不离不弃。
雷公息鼓而骂:“蠢羊蠢羊!”
童男童女眼泪花花,浑身瘫软问:“何蠢?”
“干伊甚事!”
大雨、雷电骤息。
玉瑛跑来搂着儿子,见他衣服烧成绺绺,头发烫成卷卷,皮肤烤得金黄,眸子不转,不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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