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卿之谋,合乎战法,却不合时宜!吾已差使哨骑探过,敌营所处地势,两侧乃是一马平川,绵延近十里,无有设伏之地;且两营相距不过数里,我营车骑调动尽为敌营将士收在眼底,难掩敌耳目,则无谈越其前后;勉力为之,则敌知我虑,先施其备,合战之时,亟当是我士卒心伤,将帅恐惧,战则不胜,犹如不战也!”
闻其一番解说,众将语塞。
大夫士蒍随之谦言道:“我有一谋,众将试听可行否?”
众将静默待言。
大夫士蒍续言道:“此战首要,旨在退敌,而非杀敌,当多发哨探往视其动静,敌不动,我不动,待其粮草耗尽自退,是为最善者!如是察其有意发兵攻我,可审候其来,择死地设伏而待之,另外我接敌之师,应当远置旌旗,疏列行陈,佯我全军尽出,勿使敌军察我暗设伏兵。待战之时,接敌即走,不得见有损伤,退之一段,敌必生疑欲还,适可击金无止,令敌释疑还追,直至牵敌入我伏击之地,彼时三军止而回击,伏兵趁势突出,或陷其两旁,或击其前后,将其阵形冲散,敌必惧而畏战,溃逃四方!”
闻罢此谋,众将纷纷称赞,末了齐言颂道:“大夫高谋,吾等谨遵将令!”
大夫士蒍随言起身,谓众颁下将令,着上卿俞庚领兵一万,密出大营择地设伏,余部将士则紧守营区整军备战,枕戈待旦以防敌军突袭。
众将闻声受命,出而各自行事。
再看虢军大营,亦是人马横行紧张备战中,中军大帐内人声鼎沸争论不休,有言占先偷袭者,有言以静制动者,更有言还师傅待变者,众说不一。
虢公姬丑一时亦乱了心意,更无良策制敌,衡量再三后声言道:“我等身负兴周大业,与晋一战,势在必行,退守绝无可能!而以静制动之法,表面看似稳妥,实则是亡师之途,我师远征作战,所携粮草有限,难以与敌持久对峙!再有占先偷袭之法,亦非善策,我师行军至此,已是疲惫不堪,还观晋军,以逸待劳兵峰正盛,强行催军作战,定是败多胜少!”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众将闻言皆是满面茫然,纷纷请将示下。
虢公姬丑稍加思索后回言道:“此一战,不可退却,不可急战,不可缓战,折中之法唯有寻敌行阵决战,光天化日之下,一战定乾坤!”
如此便简明了,众将齐目望向将台,谨待军令。
虢公姬丑随即会意诏令道:“着参军葛涅著写战表文书呈交敌营,约期三日后疆场决战,彼时,还望众将用命,奋力死战!”
阵战唯勇,众将呼喝道:“愿尊号令!”
战略拟定,众将退下,虢公姬丑睡意全无,遂随手抄起一卷兵书,静静品读。
战书传至晋营,大夫士蒍阅后窃喜,当即召令上卿俞庚领军出营,择险要处埋下伏兵,更着余部将士做好接敌准备。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两军如约出营对垒疆场,双方主将阵前会话,虢公姬丑当先言道:“姬诡诸残暴无德,戮杀宗亲,难为人君!今奉天子诏,师出拨乱反正,其若识相,还位晋室嫡亲,免动刀兵!”
大夫士蒍轻笑道:“周室承天之望,晋人无不敬仰,他事或可商量,然要除我晋君之职,动我晋室根基,却是不可!还请天子以情度人,消战弭兵以安天下!”
虢公姬丑急而怒道:“即是无法妥协也,便请出战!”
大夫士蒍浅言道:“公若执意如此,愚夫自当奉陪,谨嘱一言,此战乃公迫战,非我不敬王也!”
如此说罢,两帅各自回归阵中,皆依前者所谋而动,虢军摔先发起冲锋,欲求与敌一战定胜负,但见晋军阵中一阵骚动,不待接战旋即倒旗拖戈而走。
见之胜利来得如此容易,虢公姬丑一时冲动失智,随即使军追击。
而见虢军上当追击,大夫士蒍暗自庆幸,命军一路且停且走,引诱惑虢军去往伏击之地。
追出一段,虢公姬丑心绪还归冷静,回过神来转念一想,晋军兵强马壮,当不似如此不堪一击,其今不战而走,必有所谋,由是下令驻军查看。
见敌生疑或退,大夫士蒍旋即下令鸣金止军,而三军将士依越鸣金不止,对之金音置若罔闻,仍就退走不止。
见之此景,虢公姬丑似如吃下定心丸,断定必是敌主帅无能统御三军,见得王师威武惧而怯战,由是复命三军疾追。
见敌又起,大夫士蒍回首会心一笑,竟而宽心奔走。
不多时,大夫士蒍引敌入就伏击之地,但闻一声炮响,两翼伏兵杀出,引敌之师亦就转身杀回。
至此,虢公姬丑方知上当中计,然遇战场情势突变,一时茫然无措,更无谈应对之策,只得下令三军速退。
晋军后退乃是有预谋而退之,虢军后退乃是不敌而败走,随之虢公姬丑一声令下,三万大军旋即作鸟兽散,四向奔走令而不止。
大夫士蒍亦就回师追击,直将其全部驱离晋地为止,并明告虢公姬丑,莫再作难晋室,以免伤了姬姓王族和气。
退离晋地,虢军所带粮草辎重尽失,好在收拢溃兵,得众两万八千余众,兵力几无损。此一战,虢公姬丑甚感憋屈,自觉无颜还朝觐王,念及两师兵力尚在,还可与晋一战,遂自解钱囊,下令于邦中调拨五千石粮草,运抵前线再战晋军,期求不辱王命。
再说大夫士蒍,携得胜之师凯旋,受上犒赏,自不必说,劳军宴毕,继又谓上谏言道:“此一战,本着驱敌为上,杀敌为下之方略,我军几无歼敌,其兵力无损,势必卷土重来,君当早做防范!”
晋公姬诡诸闻声会意,频频点头,问日:“大夫可有良策应对!”
大夫士蒍拜道:“聊有数言,供君参佐!”
晋公姬诡诸拂臂请道,大夫士蒍续言道:“不可交恶过深,免落口舌于诸侯,又要一劳永逸,免虢绝除祸晋之念,由是臣定间战之法解厄!”
晋公姬诡诸惑而问道:“此话何解!”
大夫士蒍释言道:“圣人用兵以决胜,不可以不用间,敌有谋臣,则潜行赂敌亲信,构谗于内,外以实事应谗者言,使其君臣相疑,自相残害,以此绝晋之患也!”
晋公姬诡诸悦急问道:“大夫良谋,如何施行?”
大夫士蒍从容回道:“如臣无料错,虢公姬丑势必引军复犯晋地,使军御之,必不可少,只需紧守城隘关卡,使得敌军战而不得,另外将前者所获虢军粮草辎重悉数归还,做出虢公姬丑受贿之像,臣再出使洛邑,构谗陷之,王必疑而却用,晋患可解也!”
晋公姬诡诸虑道:“其若不收,则当如何?”
大夫士蒍慰道:“无妨!我所求者,乃虢公姬丑受贿之像,其有无受贿之实,于我不重要!其若一次不受,那便运送二次,直至虢军撤离晋地!”
晋侯姬诡诸兴而言道:“大夫万全之策,众卿依法行事!”
大计议定,只等虢军来犯。
还说虢公姬丑,拢聚溃兵重整旗鼓,五千石粮草也已运抵前线大营,亦谓是万事俱备,随之虢公姬丑一声令下,数万大军复又侵入晋地,浩浩荡荡奔翼而去。
旋即战报传至晋室,晋侯姬诡诸当即遣军三万前往抵御,依计坚守,不出与战,更以劳军之名,奉送前者所获虢军粮草,大夫士蒍亦是应时而动,当即起行出访洛邑。
两军交战之际,敌方遣使而至,周王姬阆颇感意外,旋即依礼召见。
庙堂之上,大夫士蒍行过大计,进而直言问道:“晋有何错,王要出兵伐我?”
突遇其问,周王姬姬阆不知如何论辩,随实言相告道:“屠戮宗族,天理不容,堪能不伐!”
大夫士蒍随言驳道:“宗戚士族,血脉至亲,本该同舟共济,奈何却要犯上作乱,遇此反徒,王不除焉?”
遇其反问,周王姬阆语塞。
大夫士蒍随之续言道:“晋自立诸侯,君主更替数十世,忠职事王不敢懈怠,我主诡诸更是以兴周为己任,奈何却换来王上兴兵讨伐,王上莫不要寒透诸侯之心耶?”
周王姬阆急而辩道:“寡人从未有此想法,只是……”
大夫士蒍打断道:“只是小人之言难辩!”
周王姬阆惊道:“此话何意?”
大夫士蒍拱手敬道:“我王乃仁德之主,臣料想此番周晋之争,必是他人撺掇而就,由是方敢冒死前来谏奏!”
周王姬阆故作镇定道:“汝有何言?”
大夫士蒍接言道:“伐晋之举,必是虢公姬丑献策铸就,托言屈晋兴周,然我王可曾想过,今以武力迫晋,晋人可会真心服周?再有,王上今日可以出兵伐晋,他日便可伐秦、伐楚、伐天下,如此暨让天下诸侯又作何想?失之诸侯,天下遑属周否?”
周王姬阆自觉理亏,支吾道:“这……”
见事将成,大夫士蒍果断打断其言,声声铿锵献谗道:“依臣所知,虢公姬丑乃好名逐利之徒,伐晋以成名,掠晋而逐利,可谓名利双收!我主亦心成其所念,只为免伤无辜!奈何虢公姬丑贪欲不足,数千石粮草尽纳囊中,却丝毫不见其有退兵之念!无奈之下,这才使臣入洛,敬请王上下诏退兵!”
闻罢其说,周王姬阆汗颜,面色蜡黄道:“晋使且回,此事寡人定会查实,若果此事,寡人自会还晋公道!”
大夫士蒍闻言躬身礼退,周王姬阆随即派遣数十密探前王虢营查探。
不数日,哨探回报,虢军入晋数十日,不曾与晋交战,且粮草进出大营,络绎不绝!
周王姬阆闻报大怒,当即下诏命虢公姬丑退兵还朝,另立诏书,著大夫士蒍带回,赐天子胙,册立姬诡诸为晋君为其正名,并檄文天下,以告周晋之好。
回说虢军大营,虢公姬丑阅罢诏书,一行热泪夺眶而出,仰天叹道:“天要亡周也!”
隔日,虢军尽起,还师洛邑,虢公姬丑自此心灰意冷,无心事王,自回属邑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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