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士。
他说那位金陵隐士名叫西柳先生,是个罕见的奇人,一身才学惊人,不仅精通诗词书画,连山医命卜相这等杂学,也都无一不通。
你大哥也是个有学问的,从没见他这么佩服他人的学识,再加上西柳的名字实在古怪,所以这么些年我都还记得。”
薛远问道:“后来大哥还和那西柳先生有来往啊?”
薛姨妈说道:“之后再没听你大哥提起此人,说来也有些奇怪,你大哥当初既如此敬慕此人,本不该是如此。
这之后没多久,金陵城中出了大事,金陵杜家突然背上谋反罪名,家中男丁全部被处斩,女眷不是被白绫赐死,就是被发卖为奴。
当年的杜家才是真正的金陵大家,可是比我们薛家都要体面,前后才多少日子,一大家人说没就没了,如今想起都有些吓人。”
……
薛远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杜家的事情,他自然是清楚的,如果不是杜家事发,他这十几年也不会接下这惊天的差事……。
薛姨妈似乎被勾起了谈兴,继续说道:“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甄家二爷和你大哥,突然疏远起来,后面几年甚至断了来往。
有一次我好奇就问了缘故,你大哥说甄家二爷好像在做海商生意,因有些犯忌讳,所以行动诡秘了些,才会和昔日故交疏远。
二弟是清楚的,你虽然早早接了内务府的差事,替朝廷在远疆外海游商采买,但你那是官衙差事,却是不同的。
那时朝廷还没发布海政,民商片板不得下海牟利,虽各家都是屡禁不止,但毕竟是上不得明面的事,甄家二爷会这种做派,也不算奇怪。
好在你大哥是个本份人,只经营好祖宗传下来的家业,这十几年虽没大发,但薛家的家业却守得极稳当。”
……
薛远听了这话,微微一笑,他知道大嫂向他暗自夸耀,薛家祖业不倒,都是亏了大房多年的功劳。
不过他也毫不在意,因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份祖业上。
金陵贾王史薛四大家,其他三家都是子弟人才不绝,如今都是官爵亨通,威势升腾。
原本贾家已显出颓势,可如今出了个一体双爵的贾琮,已经隐然有后来居上之势。
而薛家已三代失去官爵,只靠着祖传的金银富贵,勉强攀附四大家末尾,但这种状况还能维持多少年,家门衰败,早已近在眼前。
薛远年轻之时,便认定金银财势,根本无法重振薛门家声。
他的兄长年轻时也是激昂奋进的人物,兄弟俩对振兴薛家,同样满腹热忱。
但他的兄长自继承薛家祖业,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便开始变得老道保守,一味枯守祖业,往日的激昂都淡然无存……。
薛远无法苟同兄长的作为,所以才会想到另辟蹊径。
只是他这些年所做之事,从未和薛家人说过,家里人只以为,他不过是个内务府远疆买办。
他从来就没把薛家祖宗留下的金银生意,看得有多么重要,他想要的比这要更多,也更加长远。
当年薛家先祖不过是紫薇舍人这样的官位,他薛远不仅要恢复前辈的荣光,还要全力远迈先祖,让薛家不负四大家之名!
……
薛姨妈见自己提到大房的功绩,自己这二弟只是微笑颔首,并无异议,心中也有些受用。
她知道薛远虽没继承祖业,但这些年靠着内务府远疆游商,也是积累下不菲的家业,他既不在这上面长心思,那便是最好的。
薛姨妈又说道:“老辈人常说钱财富贵都是有定数的,老天爷该给你的,不会少一分,也不会多一分,月盈则亏,日中则昃。
这一桩在那甄家二爷身上,就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那之后没几年,朝廷突然在金陵设立市舶司,沿海各州都开了海政,那时人人都说甄家二爷眼光毒辣。
就因他们甄家早行了一步,从此便靠着海贸生意大大富贵起来,才几年时间就得了甄半城的匪号。
如今甄家不仅金银财势超过薛家,只怕整座金陵城也找不出胜过他家的。
当时金陵城多少人羡慕,都说甄家二爷就是财神爷传世,可就是这鲜花着锦的关口,还就出了变故。
五年前你哥哥突然就得了重病,我几乎请遍江南名医,谁也说不清病灶为何,施了许多法子都是药石无效。”
薛姨妈说到亡夫,忍不住掉了眼泪,说道:“那时二弟身在远疆,你哥哥临终还一直念叨你,只是你回来却是半年后了。
那时家中办理你哥哥的丧事,那甄家二爷也请来悼念,出殡时又来扶灵,也算是个重情义的。
可是谁也没想到,没过多久他出海经商,竟然连人带船都失了踪迹,连个尸首都没找回,你说这挣来山一样的金银,又有何用……。”
薛姨妈还在絮絮叨叨扯闲篇,但薛远心中却翻腾不平,他在薛姨妈的话中,听到了几个关键之处的信息。
自己大哥竟然认识西柳先生,而且还是甄家二爷甄应泉引荐,就是说甄应泉和西柳先生的关系,必定十分紧密。
五年前似乎是个不吉利的年头,大哥在那一年去世,甄应泉也在哪一年失踪……。
薛远问道:“二嫂,大哥认识西柳先生的事,你还和谁都说过?”
薛姨妈神情稀罕,回道:“这也不是大事,今天你不问起,我都不会怎么想起,自然谁都没提过,这事有什么妨碍吗?”
薛远想了想说道:“这西柳先生不是什么善茬,他失踪十几年,官府都要在查找他的下落。
以后大嫂对谁都不能说这事,不然传出去必定要生出祸来!”
薛姨妈见薛远神情凝重,也是吓了一跳,她知这二叔整日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他既然会这么说,必定有他的道理。
连忙答应此事再不会和他人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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