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宸避开这个话题,询问道,
“晚些时候的岁旦宴,小侯爷心中可有打算了?”
“没有。”
沈君曦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回得又快又干脆,语气有些轻俏傲娇,
“再说了,小爷娶谁做媳妇关你什么事。”
“镇国府是高门望族,家大业大,新妇入门便是当家主母为超一品掌国诰命夫人,执掌府中中馈,小侯爷万万要三思而后行。”
萧宸是真担忧沈君曦不以为意,不放心上。
苏天雪没名没分的连二房都算不上,顶多算个宠姬,然而皇帝赐婚非同小可,娶进门容易,休妻难……
“所以,你有什么推荐人选?有什么冰雪聪明的人儿介绍给小爷?”
萧宸眼里的光很浅,眼底深处,透出几分无辜哀怨,弱声回道,
“我……没有人选。”
他不要她娶,不要她选择,只要沈君曦不愿意,有百般法子可以推脱!
沈君曦见他一脸踌躇模样觉得好笑,她勾唇,自己端着水出去了。
萧宸隐隐觉得沈君曦心里有主意,但是她不肯说,他不得心安。
“家主,家主,你瞧我这身配戴这顶帽子如何!”
沈小北几步飞至沈君曦跟前,今日他拿下绑足沙包,身姿轻盈似蝶,飘得很!
他下午是要跟同沈君曦进宫,所以一早就开始拾掇自己。
不是以下人的身份进宫,而是沈君曦的族弟,中郎将嫡子的身份。
岁旦宴人极多,京城年轻一辈名门望族的嫡出公子、小姐都会去。
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可不能丢了镇国府面子。
可是他脚踩黑靴,穿着一身松松垮垮明光花哨的锦袍,头戴镶玉纱帽,一点也不像是俊秀的文人公子,反而像朵大向日葵!
“你还是换一身吧。”
沈君曦拽了拽他宽松的袖子。
平时沈小北练功都是紧臂绑袖,干爽利落极了。
这宽大的风袖在他身上,这么看怎么古怪,有种小孩子偷穿大人衣裳既视感。
“家主!这已经是我最好的一身衣裳了!”
沈小北不乐意的挥了挥袖子,踢了踢腿,不文不雅的,看着就更加滑稽了。
“不想换?”
沈君曦问道。
沈小北点点头,
“我一直都舍不得穿呢。”
沈君曦遗憾的叹了口气,转身说道,
“行吧,本想着箬竹会搭配,让她陪你去挑一身成衣,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件便穿着吧。”
沈小北连听了,眸露喜色,忙不迭改口道,
“家主,我觉得你说得对,这衣裳好像也不是那么合身!”
“哎呀!家主!你别走啊!今天元历岁旦,书院放假不用上课,你再帮帮看看,真的不合身!”
沈君曦自顾自的走出门,侧脸看他一眼,浅笑道,
“小爷有事出去一趟,你自己找箬竹帮你选一身,花费算小爷的。”
沈小北雀跃起来,
“家主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家主!我立刻先把这件脱了去,这衣裳走路都绊脚,嗯,不好!”
萧宸见她出门,拿了件披风跟着上去,问道,
“咳咳……小侯爷,这是去哪儿?”
正值隆冬,晨间凛冽的寒风肆无忌惮穿过红柱廊道,吹起了沈君曦乌黑的发丝。
“小爷风寒都好了,你倒是咳上了……”
沈君曦语调低了些,宛如叹息,
“你回去吧,今日小爷要去祭拜母亲。”
一岁一年,岁旦是新一年第一天。
她又想娘亲了,也该去祭拜。
【不是春节,是元旦,根据二十四节气来的,又称元辰、岁旦、岁首、三元、“元旦”即“初始之日”的意思,会喝屠苏酒。】
萧宸走过来,将披风搭在她肩上,轻缓问道,
“柳姨会愿意见萧宸吗?我想去祭拜。”
沈君曦轻飘飘的打量他一眼,露出有些欣慰的笑,
“娘亲兴许愿意,下次吧。”
“就这次,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有机会就该去的,便是替母妃去,也是该去的。”
萧宸为她系上颈间红缎带子,尤为偏执的望着她。
沈君曦轻笑,
“你的理由总是多的。”
说罢,就自便走了。
萧宸担心沈君曦又像冬至那天似的喝的酩酊烂醉。
她会将所有心事都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不会告诉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距离定灵山不远的武安冢,是沈氏一族的墓地。
墓冢占地范围庞大,且葬在此地的将军多以国葬规格下葬。
因此墓前都有高达六米的石碑,碑座多为巨龟,碑首以六龙雕刻。
唯有一座雕刻飞舞鸾凤,那是一品忠义护国将军,沈昊山嫡姐的石碑。
金石铭文上刻下了她生前功绩,其子关内侯沈霜的墓碑就竖在她坟边。
守陵人将这里打理的很是清爽,不见杂草,每块石碑都被擦的干干净净。
腰背岣嵝的守陵人见沈君曦来了,领着自家孩子朝她行礼。
沈君曦微微颔首,遥遥对着墓群虔诚弯腰拜了拜,随后走进守陵人住的院落。
萧宸一路沉默地随着她走进一间暗室。
这才知道,她娘亲竟是被烧成了骨灰立了牌位,没有下葬。
然而,在北唐讲究入土为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死无全尸是对死者的不敬。
除非死者生前得了传染疾病,死后才会进行火葬,烧化成灰。
但是沈君曦不说话,他就不会多嘴问她缘由。
暗室寒冷,两盏长明灯微弱的亮光照亮四周,仿佛随时会黯然消逝。
柳素芷的牌位被孤零零地立的立在高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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