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番观察之后,终是在心中确认,面前这小子就是一只年幼的雏儿。
不免心中大喜。
她先佯装热情地将谢相才安排在一处视野开阔尚佳的座席处,在这里能够很清楚地看清楚大厅中央高台之上的歌伎舞伎。
谢相才见对方不再纠缠,心中放下三分心来。
金鸳鸯吩咐小二上来了好酒好菜,谢相才仍是有些心神不安,不过好在腰间银两充足,否则还没有底气动筷子。
高台之上舞曲甚妙,不过谢相才无心欣赏,脑海之中挥之不去的仍然是丰雪村那嫁人少女的一颦一笑。
谢相才细嚼慢咽,并没有因为肚饥就丢失了风度。
直到金鸳鸯的一声银铃娇笑传出,他方才缓缓搁置下筷子,抬头朝着头顶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
楼阁之上,金鸳鸯正挽着一只玉手,玉手的主人正是一名用红纱轻掩着半边脸颊的女子。
女子虽然看不清完全的容貌,但是黛眉微描,睫毛纤长,鼻翼修善,显然是一名姿色绝佳的女子。
谢相才都不免多看了两眼。
然而就是这两眼,使得其心脏仿佛被细针乱扎一样微微酥麻,酥麻之下带着一丝由衷的慌乱,使得少年赶忙再度低下头来。
这种感觉很奇特,谢相才在先前的十五年中,从未感受过。
周围一众正在饮酒的官人、汉子、车夫、商贩,一时间都将目光锁定在女子的身上,霎时间整个大厅鸦雀无声,一瞬间周围那些陪酒起舞甚至是奏乐的曼妙女子,都变得黯然失色。
楼阁之上轻掩红纱的女子,似乎感受到了大厅之中一道躲闪的目光,狭长的桃花眸子环视一周,最终十分有默契地与少年清澈的双眼对视在了一起。
两张年轻的脸颊,不约而同的一红,随即一同低下头来不敢再多看一眼。
新晋的花魁娘子,手指绞着裙摆外延的红纱,近乎翻出一朵花来。
一旁的金鸳鸯是个伶俐人,如何瞧不出花魁娘子的心意,眼神微微一动,心里萌生出一个有些动摇的念头来。
“楼主——”
一声高喊,只见一名龟公手持一卷卷轴来到金鸳鸯跟前。
金鸳鸯一个眼神示意龟公离开,随即当着花魁娘子的面,将卷轴摊开。
花魁娘子眼睛只是往卷轴之上一瞧,红纱之下的樱桃小嘴便是微微张开,难以合上。
金鸳鸯脸上笑容更盛,双眼不断往楼阁之下的谢相才身上瞥去。
原来是八公子呐……
怪不得一表人才!
金鸳鸯终于是在心中笃定了那个方才还有些动摇的念头,对着一旁花魁娘子红红的耳尖低语了几句。
只见花魁的俏脸更红,甚至比红纱的颜色更加鲜艳。
“楼主……算了吧……”
花魁声音娇滴滴地说道。
金鸳鸯脸色微变,语气严厉了三分,“月滢,你父母将你送来我这鸳鸯楼,就是为了让你以后能够锦衣玉食,你可知这老城主弟子在清梦城方圆千里甚至万里是个什么概念吗?说难听点,这儿与皇城还有万里之隔,圣上说话不顶用,这片天地就属老城主地位和名望最高,能够和他老人家的座下关门弟子凑成良缘,岂不是一件美事?只要是个女人,都会挤破脑袋争取这个机会……”
月滢紧抿嘴唇,终于还是在一声叹息之中,从金鸳鸯的手中接过一枚绣球来。
她心不在焉地朝楼阁之下一丢。
金鸳鸯清了清嗓子,“被绣球砸中的人,能够和花魁娘子度过一夜春宵。”
话音落下,大厅之中的数十名男子,脸色立刻变得涨红,伸手踮起脚尖,试图抓住在半空漂浮不定的绣球。
楼阁之上,花魁指尖悄然探出,准备动用一股柔力将绣球推向低着头装模做样夹菜的少年。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微风自后方半开的窗户卷入大厅,绣球被吹得在大厅的半空之中旋转一圈,最终缓缓飘落在谢相才的桌前。
楼阁之上,花魁娘子与金鸳鸯都是愣住了。
好一个无心插柳柳成荫呐!
说是无心实则有心,只不过天公作美,合了两者的心意。
不知是少年心中还惦记着那个丰雪村的少女,还是为何,迟迟没有起身拾起桌前那使得无数男子眼红到咬牙切齿的绣球,仅仅只是让它躺在地上,风吹不动。
金鸳鸯见状有些着急,“这位公子,何不将绣球捡起来,与花魁娘子共度一夜春宵?”
谢相才面红如潮,头大如斗,最终无奈于周遭汉子的怒斥、咒骂以及胁迫,起身将绣球拾起,鬼使神差地朝着楼梯之上行去。
少年一步脸一红,一步脑一热,最后一步落在楼梯最上级时,两颊已是红得快要渗出血来,一分惹人怜爱。
为何只有一分?
还有九分被不远处的月滢,新晋的那花魁小娘子揽去了啊!
谢相才手掌有些颤抖地抓住那枚绣球,倏地抬起头来,与那双红纱上的水灵眸子再度对视。
一时间天地寂静,寂寥无声。
月滢两根食指,早已被层层红纱包裹在其中,本来柔软的蚕丝将手指累得通红发肿。
一旁的金鸳鸯不由玩味。
新晋那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守身如玉小花魁,碰上这英俊风流潇洒的仙人弟子,擦出的火花居然是这般青涩。
金鸳鸯向来好利,但是面对如此心灵纯澈的两人,心中那埋藏许久的真挚感情都不免被勾起,不过很快便是被其压制而下。
她笑盈盈地朝着谢相才走去,指尖在他额前轻轻一点,一道淡粉色光泽从谢相才双眼之中一闪而过。
谢相才只感觉眼前一阵恍惚,随后竟然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着月滢朝着阁楼深处的一间闺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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