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面捡钱。连祝云深的老子都说,我现在就是个吉祥物只负责吃吃喝喝,这祝工大楼一百零八层,都让你祝星一肩扛了。
不过祝云深不懂那些,她只知道小叔叔好漂亮,身上总有股轻柔的香味,趴在他背上就像趴在春风里。就算祝云深睡得口水抹满小叔叔的后脖领,他也只会哈哈笑着说这是小云彩又下过雨了。
全家人难得聚齐围着小云深吃顿饭,就说再出去逛逛夜市,可一站在街口,人流汹涌的一条街市在小姑娘眼里好像成了一条嘶嘶吐信的巨蛇,金铁声乱鼓声纷纷砸在她心上,震得身子都在发抖。祝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她是人多被吓到了,笑着摸摸她的头说不用怕。祝云深看着小叔叔的脸,用力牵着他的手,低头走进蛇口。可她越往里走脸色越是苍白,直到整个人晕了过去。
家人抱起她一刻不停的去往医院,却想不到在她的身子进入医院正门的那一刻,她的耳中也淌出血来,粉瓷样的小脸突然龟裂般扭曲。这地方肯定是待不了的,祝云深的母亲索性把全市最好的相关设备和医生都拉到家里去,并通知她父亲,让他的随行医生坐专机回来。
可一屋子专业人士折腾了一宿,最后只得出一个腔室压力过大的结论,别的什么都不知道。私人医生把手上的家族遗传病史翻到了四代之前,也没找到一点靠谱的线索,要不是祝云深母亲“钗头凤”的名号威名远播,他真会问问这小姑娘到底是不是亲生的,总不能耽误孩子治疗。
不过这番努力多少还是有成果的,在祝云深的数据监测仪上看得清楚,当医生们一股脑靠近她时,她的心率血压等指标就会直线上升,都退出门外,指标也就正常了。又经过一阵试验,大家都认定这里有个阈值,也许是三个人也许是五个人,再多人靠近就会影响她的健康。虽然奇怪为什么没有一个固定标准,但奇怪的事已经够多了,最重要是别再让孩子难过。
有个年轻医生提出把她的耳朵堵上眼睛蒙上,还是可以正常生活的。听到这话,“钗头凤”亮出了她的钗尾锋,祝云深的母亲一巴掌甩在那人脸上,殷红的嘴唇抿着像把刀子,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直到他打着摆子逃离了别墅。妈的,你管那副样子叫正常生活?我穆武娣的女儿能过那样的日子?
所幸这里还有个人能平息她的怒火,祝云深悠悠醒来,她抓着母亲的衣袖,伴着奇怪的语调说:“没事啊妈,”原来她已经听不到自己说的话了,“没事了。”
第二天她老子也匆匆赶回来,三人一合计给家里的保姆厨师都放了半年假,就这几个人陪着孩子,谁实在有事要处理,也会在说晚安之前准时蹲在云深的床前。
半年过去,试了各种方法后大家也只能认命,祝家再有本事也敌不过天妒,索性由母亲跟着,送她去一个不会再受伤害的地方。小云深知道离开的日子就要到了,请求小叔叔带她再出趟门,去哪里都好,只要再出去看一看。思来想去,祝星牵着她走进了一家图书馆。
对图书馆而言,这里真的有不少人,这着实把小叔叔吓了一跳。可当他看向祝云深时,却发现她只是微微皱着眉头。今天她可以形容出来,并不是刺耳的嚣鸣消失了,而是被一种低沉如心跳,更缓慢有力的声音代替。虽然也不舒服,但只是一会的话还能忍受。
小叔叔舒了口气,抱起她走到一个靠窗的角落,又去书架上挑了本书放到她面前,是《追风筝的人》。
暖阳笼在祝云深白皙的脸上,煦风从窗缝中溜进来揉着她的头发。而当她读了一会开始走神时,想到自己正在做寻常孩子也在做的事,双手捧着小脸,对着小叔叔傻笑个没完,那是她对家乡最后的记忆。
所以在她十五年后终于回到家乡,她决定先从图书馆开始。
“咚咚……”低沉的鼓点声自她进门时响起,敲得她一时有些发昏。缓了一会晃晃脑袋,她看了一眼四周零散而安静的读者们,低下头沿着书架往深处走去。
和记忆里儿时相比,当下的声音更紧凑密集,她不得不调整步伐,尽量踩在耳中的鼓点上,好适应这种不协调。
终于,祝云深走到了最后一排,随人数渐少耳中的声音也明显减弱了。等她横着穿过书架,想去角落找地方落座时,那声音几乎已经消失不见。可当她走出来,却惊讶的发现,那角落里窗棂下明明有个人正坐着。
“是个男人的背影,”祝云深只能看出这个,疑惑的是,那人后背上像是印着两条……车辙?不过这不重要。她连忙晃晃脑袋,确认现在最要紧的,是她能听见他翻书的声音,写字的声音,唯独听不到那在每人身上都会传出的嚣鸣鼓动。这多年来只有蚕宝是例外,那声音即便在她父母和小叔叔身上都有,大多时候都很微弱,她也怕他们听了难过所以从没提起。
“也许我终于聋了。”祝云深太怕这不是真的,四周安静的像在海底,可只要有一点声音从那人身上传出,她随时就会溺死。
祝云深像只小猫踮着脚缓缓靠近,每一步都要确认只有自己的心跳再往前走,注意越来越集中,直到最后连心跳声也消失不见时,她看到了他的眼睛。
男人扭过头同样看着她,笑着眨了眨眼,轻声说了句话,那是祝云深听过的最干净清澈的两个字。
“你好。”
人间最美无数,不过你我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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