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朝廷发的饷......我们拿不到。对,就是朝廷发的饷,怎么......怎么到了守备大人的和总旗的手里,就......就没有了!我们拿不到饷,为什么还要站岗放哨,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听上面的话。”
聂权说的话在吕涣真听来简直语无伦次,但是看得出来,说起这些切身的苦楚,聂权便进入了状态,越说越激动了。
“我原本......原本就是想好好种地的,镇江堡的地是朝廷分给军户的,怎么就到了守备和总旗官的手里!”聂权的声音高了起来,“要我佃你们的田种地,收那么多的租子,还要我打仗,我怎么活!我家里还有媳妇儿跟孩子,我怎么活!”
“对!说的就是你!总旗官吴大!”聂权开始指名道姓起来,“去年地里遭了冻灾,我去求你宽限些租子,你却说什么老天爷要跟我抢饭碗,你管不着。我操了你的妈!租子交不上,你又怂恿我去借高利贷,现在好了,老子一屁股的债,人还被你连累道这俘虏营里!”
那总旗官气得要上去揍聂权,却被鸟铳手们的鸟铳指着,不敢妄动。
“你!你!老子因为你变成了汉奸!”聂权继续骂道,“我原是不想跟着鞑子干的,你们当官的投降鞑子也就算了,还带我也跟你们一块。好不容易官军打回来了,耿总器弃暗投明,是你硬要拦着我们!害的我们跟你一道当汉奸!子子孙孙不长儿!”
总旗官麾下的军士们被聂权这一番话煽动了,他们纷纷口中小声咒骂着,不满地看向总旗官。
“吴大!你扣我们的军饷!把我们当苦役使唤!害的我们当汉奸!我......我要是就这么被杀头了,我媳妇儿咋办,我的怜儿咋办......”聂权说道这里泣不成声。有的俘虏感同身受,也落下了几滴眼泪来。
“妈的,我也要说!”总旗官手下的另一名军士站了起来,走到讲台上。
“吴大,我草你妈!”那军士一开口就是脏字,“老子当兵是杀鞑子的,不是受你气的!你说,你凭什么天天打弟兄们!给你做苦力你也打,在守备大人那里出头了你也打,还他妈不给饭吃,老子也是募兵,凭什么受你的窝囊气!”
沈猫儿见火候差不多了,立刻站出来说道:“总旗官吴大有通鞑行径,且克扣军士军饷,无故打骂军士,即刻拿下!关进大牢候斩!”
鸟铳手们进场,将那总旗官拿下。见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军官们在控诉之下真的会被拿下,一时间,俘虏们争先恐后地跑到了讲台上,控诉自己的血泪经历和上司的龌龊行径,甚至还有当场动起手来的。鸟铳手们既要缉拿逮捕,又要维持秩序,忙得不可开交,好在有水兵们的帮助,才算把诉苦大会有秩序开了下去。
“起效果了。”吕涣真看到诉苦大会如火如荼地开展着,很是满意。
“我们现在扮演的,就是青天大老爷的角色。当着军士们的面,控诉军官们的罪行,再将其拿下,所有人心服口服,还要对咱们感恩戴德,这便是杀人诛心。”
“这个诉苦大会,实在是高明之举。”沈猫儿也不禁感叹道。当听见一名军士说起自己因为上司克扣军饷,没钱给母亲抓药而导致母亲病死的话语时,她眼圈一红,眼泪几乎要流出来。
这一场诉苦大会最终在逮捕了十五名总旗和伍长后结束。这些被逮捕的人大致在沈猫儿的估计范围之内。当沈猫儿宣布大会结束,所有被捕的军官都将被择日斩首时,剩余的俘虏们竟然都跪倒在地上,向沈猫儿磕头。
“人心所向的力量,我算是领教到了。”看见如此场景,沈猫儿的心情久违的有些激动。她不禁想着,若是幼时那青楼的老鸨能被抓过来,给自己开个诉苦大会控诉老鸨的罪行,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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