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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尚示意地看了孟彰一眼。
孟彰明了,先自跟上了老人。
谢尚、孟庙和顾旦都跟在孟彰的后头。
“作为新录名的生员,你可以在导引师兄和我的陪伴下一观我太学的藏书楼。”老人道,“这事情,谢尚跟你说过了的吧?”
孟彰看向了谢尚。
谢尚脸色很有些尴尬。
他给忘了
孟彰自然地接过话头,道:“学生知道。”
这应该算是新生福利了。
但想想,也确实能够理解。
谢尚先前跟他说起的那些太学生员们为了一个太学藏书楼通行符文费尽心思的种种例子,就足够证明太学藏书楼的价值了。
何况这个时代的知识,还是被各方默契封锁了的。
既然如此,太学的藏书楼又怎么可能是孟彰前生习惯了的那谁都可以在开放时候进入的图书馆?
能让新生在师长的陪伴下看一看,已经是太学大方了,岂能要求更多?
“嗯。”老人随意应了一声,又看他一眼,道,“若是你的话,确实能够想得明白。”
孟彰笑了笑,很有些羞赧。
太学所以能对新录名的学员这么大方,也有他们的用意。
譬如,能激发新生的向学之心;又譬如,向新生展示他们的底蕴,增加新生对太学的认同感和归属感,收拢人心
好处是真的不少啊。
老人没有再说话,只引着孟彰、谢尚这些人来到书架后头。
那里,有一面阔大平坦的墙壁。而墙壁上,则挂着一幅画着一整个城池的巨画。
老人停住脚步,侧身看他们。
“你们的身份玉牌。”
孟彰和谢尚都没有迟疑,直接将属于他们的身份玉牌取了出来。
顾旦神色不动,平静站在孟庙侧旁。
老人扫过一眼孟彰、谢尚手里拿着的身份玉牌,对孟庙道:“非太学生员,烦请先在这里等一等。”
孟庙连忙点头应了,却还连声道:“不敢当先生一声‘请’,先生客气了”
那老人平和点头,目光接着就落到了顾旦身上。
顾旦正要说自己跟着孟庙,老人却先开口了:“你也来吧。”
顾旦一怔,好半饷才反应过来。
他很有些手足无措:“可是我,我现在不过是”
老人的脸色缓和。
“迟早的事。”
顾旦眼眶一红,连忙低下头去遮掩过。
他不再推辞,拱手躬身深深一拜。
“仆多谢先生。”
老人不置可否,他只道:“你站到我身边来。”
顾旦虽然已经在太学学监那里过了明路,但他到底还没有正式更改名籍,这会儿他身上也只有太学旁听生的铁牌,连太学书童的身份木牌都没有。若是没有护持,但凡他靠近藏书楼一步,都会被藏书楼拿下。
顾旦匆匆整理面上表情,却是先看向了孟彰的方向。
察觉到顾旦的目光,老人、谢尚和孟庙也都看向了孟彰的方向,神色间或多或少都有些微妙。
迎着一众人的视线,孟彰神色平和地微微点头,那面上带着的一点笑意真切无虚。
顾旦也跟着笑了笑,才走到老人身侧站定。
也不见老人有任何动作,就听到老人说了一声:“我们走吧。”
他当先一人直接向前走去。
不论是顾旦、孟彰这两个新丁,还是谢尚这个老人,都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跟了上去。
墙壁未能拦住他们,孟彰一行人直接走入了巨画里。
站在城池中央的孟彰眨了眨眼睛,很有些稀奇地打量着四周。
就似他们在画外所见的那样,这一个城池四下都是五层的阁楼。没有哪一个阁楼挂了牌匾,但每一个阁楼处都留有刻印。
等孟彰、顾旦打量过四下,收敛了目光,老人才又道:“跟我来吧。”
他先走了出去。
孟彰、顾旦不敢怠慢,连忙和谢尚一道跟上。
老人带着他们,走过一座座阁楼。
“这里是儒林,收着的都是儒家的诸般经典。《论语》、《诗三百》、《尚书》、《春秋》都在这里放着。虽然不是原本,但也是儒家各位大儒的亲笔手书。”
“儒林里的诸般儒家经典,到你们从张生那里得到通行符文后,可以进入这里参读,但不能往外借出”
孟彰在一众散发着磅礴浩然正气的书典中穿行,不禁想起了收在随身小阴域里的那柄宝伞,想起也在那个随身小阴域里的三个护命偶人。
阴世是阳世的映照。阴世这里的太学有这许多儒家藏书,不知道阳世那边的太学里,有没有这些藏书。还有不知阳世太学里的藏书楼,要怎么才能将藏书出借。
老人察觉到了什么,脚步稍稍放慢了些,偏头看定孟彰问道:“你想将藏书借出?”
顾旦、谢尚两个也都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转眼看孟彰。
孟彰也不虚言矫饰。
他点点头,坦诚道:“是有这样的想法。”
“学生家中,除了老父外,还有两位兄长,他们也都是儒家修士。学生见着藏书楼里的藏书,心中着实欢喜雀跃,不免就念起了家中的亲长,想要让他们也能见一见这些珍典”
说道这里,孟彰站直身体,拱手对着老人深深一揖。
“敢问先生,不知阳世的太学里,可也有这样的藏书?”
那老先生似乎并没有生气,他摇摇头:“阴世固然是阳世的映照,但当年阳世历经战乱,有很多珍典都已经失散,倒不如阴世这里的保存得相对完整。”
孟彰轻轻地叹了口气,很有些惋惜。
当年阳世战乱时候,阴世也同样动荡不稳,但相比较来说,在保存藏书这一方面,阴世太学里的诸位博士及祭酒,反应就是要比当时阳世太学里的诸位博士及祭酒利索。
真要比拼藏书的数量和珍贵程度的话,阳世太学里是比阴世太学里差了一等的。
也所以,在阳世太学里已经彻底失传的藏书,在阴世太学里找一找,十本也能找到五六本。
老先生看他一眼,继续带着他们这三人往前走。
“你要真想帮他们,倒也容易。”
听见老人的话,不独独是孟彰,就连谢尚都打点起了精神。
但少顷后,谢尚就泄气了。
他有几分本事,他自己很清楚。连藏书楼的通行符文,他都还没有把握能够拿到手,又怎么敢去奢想其他?
顾旦也知道,这话真不是跟他说的。
孟彰端正了脸色,再次躬身,深深一拜:“请先生提点。”
那老人笑了起来。
自拜见这位老人以来,孟彰还是头一次看见他面上出现这么柔和的笑容。
“有上中下三种办法。”老人道。
孟彰毫不犹豫,又是一拜:“请先生细说。”
“下策,”老人转了身,继续领着他们三人往前走,“待你取得了通行藏书楼的符文以后,你凭借你自己的能力,将你想要送出去的藏书记忆下来。”
“如此,等你将你记忆的那些藏书复刻出来以后,那些复刻本怎么处理,自然都由着你。”
孟彰沉默一瞬,才道:“复刻本未必能复刻出原本的精妙之处。”
这方世界是修行盛世,可不是前生那方无法世界。在这方世界里,书籍是知识、思想、体悟的载体。
而承载及传播知识、思想、体悟这些无形之物,可不仅仅只靠书籍上的文字。
著书之人在落笔时候灌注的种种思绪、在书籍上留下的种种痕迹,也是不逊色于文字的承载物。
倘若阅读书籍的后人仅仅只在意书籍上的文字
虽然说不上捡了芝麻丢西瓜,但后人从书籍里所得的绝对是残缺的,是不全的。
尤其是后人复刻时候,很难原本原样地将前人的书籍复刻出来,总是不可避免地带上后人自己的体悟与理解。
这难免会对阅读这些复刻本的其他人造成影响。
倒不是就说后人必不如前人,也不是就说后人留在复刻本上的体悟与理解就会误导乃至是限制了后续翻阅复刻本的其他人,但总是会有些疑虑。
“所以说这是下策。”
老人脚步仍旧平稳。
“中策,我太学藏书楼里有许多大儒亲手复刻的珍典典藏,如果你功劳足够,可以从我这里,将这些复刻本的珍典典藏借出去。”
孟彰微微摇头。
虽然说都是复刻本,那些由大儒本人或是大儒弟子后人亲手复刻的珍典典藏,效果或许是比孟彰自己复刻出来的典藏更好,更贴合原本的真意,但
终究还是复刻本。
“下策、中策若是都觉得不够的话,确实还有上策。”老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却不是在为了跟孟彰分说那上策,而是因为他们已经越过了儒林,来到了一处绵延碑林中。
“这里是碑林。每一块石碑,都是诸位大儒高修的亲笔,其上,有他们的刀笔之法,也有他们所践行的儒道真意。”
比之儒林里的纸质书籍、竹简,这里的石碑还要更加厚沉。
或许是因为石碑本身的材质,也或许是因为碑林历经岁月洗礼沉淀下来的某种玄妙神意。
而此刻,哪怕只是站在碑林之外,远远望着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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