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得你自己来想办法应对。”
“孙儿自己来想办法应对?”孟彰重复道,若有所思。
俑人梧点头:“不论你是要找理由推了,还是要接下帖子待客,都只随你,我不会插手。”
孟彰问俑人梧:“阿祖,这也是我的功课?”
俑人梧又是一点头:“当然。”
“你也说了,你去往洛阳之后,需得跟洛阳里的各世家子、望族子乃至寒门子来往。你要不先拿孟氏里的族人试手,如何知道会不会在什么时候就犯了旁人的忌讳?”
“你又要怎么去把握住人际来往的分寸?”
孟彰若有所思,他点了点头后,又探寻一样地看向俑人梧:“阿祖,这功课,我可以找人来帮着搭一把手?”
“当然。”俑人梧当即就给了答案,“找人帮忙,本身也是一种破局的办法。”
孟彰了解地点了点头:“阿祖,孙儿知道了。”
俑人梧应了一声,微微抬起下颌对孟彰示意。
“那你自去吧。”
孟彰重新站直身体,对着俑人梧一礼,低头道:“孙儿去修行了。”
走到玄光处,孟彰忽然停下脚步,转回身来直面俑人梧:“阿祖。”
俑人梧本来已经站起身,正弯腰去拿案前的烛台。
——他要去书案那边,准备处理手上积压着的事务。
听到孟彰的声音,俑人梧抬起头看向他。
“还有什么事?”
孟彰的目光有点躲闪,似乎知道接下来他说的话会引得俑人梧不快。就连他的气机也在隐隐摇晃,不甚稳定。
俑人梧一时站直了身体,眉头也微微皱起。
孟彰在他面前,还从来没有过这幅模样的……
就是先前他为他谋算那些鬼童胎灵,孟彰不赞同他的做法,跟他对话的时候也始终是坚定的,可现在呢?
约莫是俑人梧目光里倾泻下来的压力越渐庞大厚重,原本还勉强算是直直面对他的孟彰,竟然渐渐低下头去。
俑人梧眉关锁得越发紧了。
他没有再说话,只等待着孟彰开口。
因为视线角度的偏差,俑人梧完全没有发现……
在那些躲闪、避让的目光深处,有什么东西深深扎根,就似那万仞高山,从未动摇过。
“阿祖……”孟彰到底开口了,“如果,如果孙儿我不喜欢那些人情往来……”孙儿是不是能找人帮着打理,好让孙儿能够更专注于自己所喜欢、所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情?就譬如修行?又或者是简简单单地读些书、做些梦?
但他只说了半句话,他也只能说出那半句话。
剩下的话语尽数被俑人梧陡然变得幽深漠然的目光冰冻封印,难有再见天日的机会。
一声低低的、闷闷的呜咽在孟彰喉咙深处挤出。
俑人梧却根本没有收敛的意思。
待孟彰的身体都支撑不住压力,摇摇欲坠的时候,俑人梧才别开了目光。
他将案上的烛台拿在手里,然后站直身体。
“阿彰。”俑人梧唤了一声,那声音里的温度竟然与他平常面对孟彰时候没有任何的不同。
如果不看孟彰自己魂体那止不住的、应激性的颤抖的话,任谁来看,都不会对书房里的这一幕有任何多余的猜测。
“阿彰,抬起头来看我。”
孟彰极力稳定心神,以安抚自己仍在不断颤抖的魂体。
这很难,可孟彰仍旧做到了。
他抬起白惨惨的、蒙着厚重病气的脸。
这也是他的本相,是他死亡那一刻被凝固的模样。
“……阿祖。”他看着他,唤道。
“阿彰。”俑人梧手上拿着烛台,面容被烛台的火光照得异常的清晰,但孟彰却只觉得自己看得还不够清楚,若不然……
他眼里、心里所见的这张面容,又怎么会套着另一个表情?
他迎着俑人梧目光的那双眼睛里,瞳孔一阵阵收缩,俨然是被过度惊吓的结果。
俑人梧仍自直视着他,似乎完全没有看见孟彰此刻的狼狈。
“我以为你知道,你其实已经没有了退路。”他道。
孟彰瞳孔又是一阵阵紧缩,抿紧了唇没说话。
但在这一层层外相、心情遮掩的最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平静地反驳着。
在修行道路上、在孟氏一族族中身份处,他确实没有退路。有,他也不会选。因为那不是退路,那是在退让。
有很多事,在人的一生中,是绝对不能退让的。
这一点他很清楚。
然而,那并不代表着他就不能换一种方法去做事。
“阿祖……”孟彰想要跟俑人梧仔细分说,俑人梧微微颌首,看着他。
孟彰深吸一口气,就像是生前一样。
“阿祖,孙儿想将更多的时间和心力放在修行与读书上,所以孙儿是不是能够将那些人际来往的事情移交给别的什么人来处理?”
这个话题,其实还是上一个话题“寻人帮忙搭一把手”的延续。又或者说,是更进一步。
单单只是寻人帮忙搭一把手的话,那么主理这些人情来往的事情的,仍然是孟彰自己。他找来帮忙的不过是帮着处理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而已,碰上稍为有一点份量的人,也仍旧得孟彰自己来出面打交道。
可是将“移交”就不同了。
孟彰将人际来往的事情移交出去,那么除了份量极重的人、到了某个关键等级的事情外,其他的鸡毛蒜皮、随随便便、一般重要、比较重要、相当重要这种等级的事情,就都不会拿到孟彰面前来烦他。
换一句更简单的话来说,那就是……
孟彰想要给自己找一个人际关系方面的代理人。
“原来是这样……”俑人梧沉吟了起来。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不过阿彰……”
“你就算是要将那些你不喜欢的事情移交出去,也必须得是在你真正熟悉了我安阳孟氏之后,你可懂?”
孟彰神色也明显地放松了许多。
他白惨惨的面色开始泛上血色,厚重的病气也褪去大半,只余下薄薄的一层。
他点头:“孙儿明白的。”
不论孟彰最后有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代理人,也不论孟彰最后给他自己找的代理人到底是谁、能力如何,如果孟彰自己不熟悉安阳孟氏,也总是会留有隐患。
这是事实,但同时,这也是俑人梧需要让孟彰这样认为的。
因为如果孟彰不够熟悉安阳孟氏,损失更大的,绝对不是还会继续往前、往上走的孟彰,而是体量更庞大、脚步也更缓慢的安阳孟氏。
孟彰不够熟悉安阳孟氏,安阳孟氏决定向他倾斜的资源难道就会缩减么?
不会。
但孟彰如果不够熟悉安阳孟氏,跟安阳孟氏里的族人没有足够的交流、积累不下足够的情分,待到有朝一日安阳孟氏真的消耗完了他们在孟彰那里的所有情分以后,安阳孟氏就不会再从孟彰那里得到除了安稳生存以外的更多保护了。
俑人梧看孟彰再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便对他点点头,示意他道:“你去吧。”
孟彰又是一礼,转身往外走。
“阿彰,我早就告诉你,我也不是可以尽信的……”
孟彰抬脚走过门槛的时候,俑人梧带着复杂心绪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随着夜风飘飘荡荡转落,在孟彰耳边徘徊不去。
孟彰脚步一顿,整个人就停在了屋檐下。
屋外夜幕黑沉,夜风薄凉,浸得人心似乎也是凉的。
“阿祖,”孟彰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天幕上方寥寥的星点,“孙儿并没有失望。”
因为本来也没有过那样一种奢望。
俑人梧目光也是停住,许久没有从屋檐下背光的那道小小身影上移开。
他似乎是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了。
“嗯。”他简单地应了一声,似乎是有些好笑,又似乎是有些动容。
孟彰笑了笑,仍旧不回头,而是抬脚往前走。
他走下台阶,穿过中庭,一直回到内室。
青萝领着人伺候孟彰梳洗过,便退了出去,只留下孟彰自己一人。
孟彰取出玉环,踏入了月下湖所在的那方修行阴域中。
月下湖里,阴月苍蓝寒凉,湖水静默无声。
孟彰走下湖岸,走上湖面,一直来到了那株四品白莲处。
他在那株四品白莲莲台上坐下了。
莲台初初也有些冷,但坐得一阵后,它似乎也带上了一点暖意。
孟彰静静看着面前平静微凉的湖水半饷,忽然伸出手去,在莲台前方的湖水里插了插。
有什么同样微凉的东西在他指尖滑过。
那是一条银鱼。
孟彰在莲台上坐着修行了这么大半个月,这些湖里生长着的银鱼似乎也终于习惯了他的存在,敢于靠近他所在的这一处莲台了。
银鱼在孟彰手边一掌处的位置回身,不知是在等待还是在观察。
孟彰的手指并没有追上去,依旧停在湖水里。
银鱼终于放下心来,它一个摆尾,竟是又游了回来,在孟彰手掌前后左右的湖水里玩闹嬉戏,偶尔还轻轻地撞一撞孟彰的手掌,俨然将孟彰的手掌也给当作了某种浮叶。
孟彰稀奇地看了一阵,终于抿着唇,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来。
这个笑容很小、很淡,隐在月光、水光里几乎都要消失,但却是孟彰从见过俑人梧、孟椿以来,最真的一个笑容了。
得孟椿这位安阳孟氏在阴世的当代族长亲口承认“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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