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长姐看看被送回到眼前来的玉叶, 又看看更远处的孟彰,面上有一瞬间的犹疑。但她思虑片刻后,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抬手将那玉叶摘下, 重新放回到小囊里去。
孟彰不在意那一瞬间白长姐到底都想了什么,又是不是生出了要将这件宝贝直接送给他的想法, 他想的是另一个问题。
说来这玉叶用确实奇异,三十年一次机会未曾启用之前, 它浑身灰扑扑的,几如路边随处可见的石片。可到它的机会被用去了,它反倒又有个宝贝的派头和模样了。
然而,与其说那玉叶是一件异宝, 倒不如说它更像是一枚……锁匙?
这样的一种想法浮出水面, 被孟彰留意到的时候,孟彰怔了怔, 又有些失笑。
凭它是什么奇宝, 还是什么惊天机缘的锁匙, 它都不属于孟彰。
他猜度这个干什么?
只不过, 在他将目光收回来的时候,孟彰又想起了一件事。
那就是……
他从这片玉叶中得来的那份百字小章, 要不要也给白长姐、程二郎这些鬼童胎灵们一份。
但不过须臾,孟彰便有了答案。
给!
他是从那玉叶里得来的百字小章, 而那玉叶又是白长姐拿出来给他的。
这原就是属于白长姐这些鬼童胎灵的机缘。何况,还是白长姐他们等待了足有三十年的机缘……
他转身, 对云案一招手。
云案直接出现在孟彰身侧,上面更早早地备下了笔墨跟纸张。
若说最开始时候,白长姐、程二郎这些鬼童胎灵还不明白孟彰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么当云案上出现笔墨纸张时候,他们再说自己没猜到就是在诳人了。
白长姐、程二郎等鬼童胎灵既是感动,又很有些好笑。
他们对视一眼,却是谁都没有点破,就看着孟彰转身,抓起那云案上的笔。
白纸铺在云案上,笔锋饱蘸了墨汁,那百字小章也还清晰地刻印在他的脑海里,但孟彰拿着笔,面对着身前的白纸,却是几番尝试,都没能在那纸张上正确地写出一个字来。
不是他不认真,也不是他故意为之,而是真的……
哪怕他尝试着完全抛开自己的认知,只对着记忆里的文字照样画图,可落到白纸上的,却仍是一团漆黑的墨点。
莫说是白长姐、程二郎这些鬼童胎灵了,就是写下这些“墨点”的孟彰自己,也愣是没能认出这些“墨点”的本相来。
提着笔的孟彰站在云案前,都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看着孟彰面上的表情,白长姐、程二郎等鬼童胎灵终于绷不住脸,各自笑开来。
捕捉到那不太明显的笑声,孟彰的身体更是绷得死紧,号半饷才能转过身来,沉默地看着白长姐、程二郎这些鬼童胎灵。
白长姐、程二郎等一众鬼童胎灵面上的笑原本都要停下来了,可目光瞥见孟彰那张与其说是面无表情倒不如说是尴尬到不知该摆出个什么表情来的小脸,竟然爆笑出声。
孟彰深吸一口气,转身将手里仍然提着的笔放回到了云案处。
还是杨三童还惦记着孟彰是他的阿弟,快速抹去眼角被笑意逼出的泪花,来跟孟彰解说其中缘由。
“不是阿弟你的缘故,是这宝贝里出来的功诀就是那样的古怪!”
孟彰的目光落到了杨三童身上。
“从这宝贝里获取到的功诀法门是最为契合求取者本人的,给了旁人倒不是说不行,但就是会有些别的要求。”
孟彰的眸光不动,但杨三童还是感觉到了从他那边传过来的无言催促。
“它要求的不是分予给的旁人,而是要将功诀法门传出去的那个有缘人。”杨三童道,“唯有那个有缘人自己先将这一门功诀法门修持到一定的程度,那有缘人才可以将它转送出去。”
顿了一顿,杨三童拿自己举了一个例子。
“就似我早前留在小海螺里的那部功诀一样。它就是我从这件宝贝里求得的,但一直到我成功筑基,我也才能将它分享给其他的兄弟姐妹。”
杨三童的神色一时很有些复杂。
“而且,这样的例子还不是只有你我,长姐和二哥也是一般的经历。”杨三童最后安抚他道,“阿弟你有这份心思就很好,但实不必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孟彰含笑颌首,领受了杨三童的这一份好意。
待到杨三童终于放心下来以后,白长姐再一次将话题带回来。
“彰阿弟,你虽得了这么一门能帮得上忙的法诀,但想要真正将它派上用场,也还需要更多的时间的心力。”她道,“若是需要的话,你就闭关吧。”
“至于闭关的理由……”
“你尽可以推到我们的身上来。”
程二郎、杨三童等鬼童胎灵也都各自点头。
孟彰笑着颌首:“我明白的,多谢阿姐。”
鬼母白氏见话说得差不多了,便含笑站出来,一手搭在白长姐的肩膀上,说道:“彰小郎心里必有计较,你就莫要担心了。”
白长姐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鬼母白氏同时安抚过诸多鬼童胎灵,便又看向孟彰:“我等都是出身小门小户,就算长年在天地各处流荡,见过不少人不少事,但对于世家望族的手段来说……”
“我们比你知道的还要少。”鬼母白氏抿了抿唇,才继续道,“但有一点,不论你早先是不是已经考虑到了,我觉得我也还需要再跟你提一提。”
孟彰拱手一礼:“白娘子请说。”
“世家望族聚众而居,集一族数百数千人的气运、力量在这天地中扎根,争夺各种资粮……”
“对各世家望族来说,名望固然为他们所重,但气运、功德、福德,也同样是他们所看重所珍视的。”
“尤其是气运。”
“不比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除了主人自己消耗不会再流失的功德,气运是流动的。”
孟彰已经知道鬼母白氏是要跟他说什么了。
能猜到的并不独独只有孟彰,还有白长姐、程二郎这一众鬼童胎灵们。
白长姐先前都在沉默,到这时候,却是在鬼母白氏话语停顿的下一刻,给鬼母白氏的话加上了条件。
“如果没有能够镇压气运的灵宝的话。”
鬼母白氏看了她一眼,将条件给拎了出来。
“如果没有能够镇压气运的灵宝的话。”但下一刻,她的话语又是一转,“能够镇压一族气运的灵宝,各个世家望族确实未必都会有,可他们都一定会有能够镇压家族气运的手段。”
孟彰一直静静听着。
能镇压气运的灵宝确实稀有罕见,但各家镇压自家家族气运的手段,却是不缺的。
风水法门、厌胜手段……
只有旁人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
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连各家家族的元神道长尸骨,都能成为镇压家族或者是个人气运的镇物。
这真是连自己都不放过!
白长姐、杨三童这些鬼童胎灵第一次闯入孟彰梦中的时候,提醒他“莫要完全信任家族,需得保持相当的警惕”的时候,就曾经说过原因。
他们怕孟彰什么时候,也会成为孟氏一族镇压自家家族气运的镇物。
这些鬼童胎灵不会无的放矢,他们必是曾经见过不少这样的惨剧,才那般提醒孟彰的。
孟彰微微垂眼。
鬼母白氏又道;“彰小郎聪慧,应该也能想明白另一件事。”
孟彰抬起眼睑:“各世家望族里,除了镇压自家气运的法门与手段之外,还能时刻监测自家气运的波动变化。”
若不然,阳世的生人里,又哪里会有那么多先祖托梦警示这样的传闻来呢?
白长姐皱了皱眉头,正要为自己分说。
鬼母白氏原本看定孟彰的目光瞥了过来,同时转过来的,还有孟彰仍然平和的目光,白长姐就放松下来了。
没有谁误会她的意思!
白长姐无声却畅快地笑了起来。
“彰小郎你是孟氏族人,你的气运虽然大部分都归属于你自己,但也有部分被牵引入孟氏的族运之中。”
孟彰神色不变:“我受孟氏庇护,为此付出代价也应当。”
鬼母白氏笑了笑,继续道:“文运是气运中的一种,彰小郎有文运灌注,气运也很自然地有了变化。”
“而这些变化,很明显是瞒不过孟氏族里去的。”
鬼母白氏的目光在自己收着近数十万数书籍的梦境小空间转了转。
“何况,彰小郎送出来的书籍里,许多都是出自孟氏族中。”
鬼母白氏这话说得是真的很委婉了。何止是“许多”这么简单,分明就是只有一部《故事会》跟孟氏一族没有太过直接的关系,其他的,根本就都是孟彰从孟氏一族藏书中精心挑选出来的。
“我等收下这些书籍,并决意在归去之后以这些书籍作为教材,教导更多的孩童识文学字、启蒙开智,自也会有不少的一部分文运、气运乃至是教化功德分润到孟氏一族族中。”
孟彰神色之间仍是不见有任何变化。
鬼母白氏说起这些来,也并不是要跟孟彰计较这些。
“如今我等都还在这里,尚未归去,这一切的事情也都还没有正式开始,只是堪堪将事情先定下来,所以分润到孟氏那里的文运、气运和教化功德都还不是太多。”
“孟氏族中或许会有所察觉,但应该还在排查,且没有太重视。”
只是一小部分汇聚过来的文运、气运和教化功德,相对于孟氏一族这个雄踞一郡的世家原本的庞大气运体量来说,还算不上什么。
哪怕文运、气运、教化功德的汇聚会引起孟氏一族元神道长的注意,但也仅仅是注意而已,远还没有到刨根问底非要将人挖出来的地步。
可是,这种情况仅仅只限于现在。
只限于那近十万数的书籍还都未曾分落到各个鬼童胎灵的现在。
“但到了之后……”
到这些书籍散出去,到越来越多的鬼童胎灵因这些书籍而破除蒙昧、开始用另一种全新的目光看待这方天地、看待他人、看待自己的时候,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孟氏不可能还坐得住的。”
鬼母白氏看着孟彰,眼里满满的都是复杂。
这个小郎君……
孟彰笑了笑,迎着鬼母白氏与一众鬼童胎灵的复杂目光,问道:“那是得多久呢?”
鬼母白氏、白长姐、程二郎等人愣了一愣。
鬼母白氏更是沉吟了片刻,才勉强给出一个具体的时间。
“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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