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楼那里的锣鼓之声,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远处有人匆匆赶来。
“住手!住手!不要闹事——”
高德顺、向北等人跑过来。
向北眼中带着怒火,疾步抢到陶南风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你没事吧?”
陶南风摇摇头,抿嘴一笑:“我没事,有事的是他们。”
向北轻叹一声,抬手在她肩头拍了拍,语气里带着宠溺:“以后遇到事莫动手,让我来。”
陶南风转了转手腕,笑笑不说话。
那边高德顺正在训话:“杨猛、孟杰,又是你们两个!上次严重违反劳动纪律我已经警告过你们俩,现在上班时间不在车间里劳动,跑到厂区闹什么闹!这是我请来的贵客,特地让胡组长陪同测量厂区建筑平面,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孟杰被人从墙根处扶起,按着人中穴将他弄醒。
杨猛掌骨断裂,痛得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靠在一名工人身上,拼尽全力指向陶南风,声音从齿缝里挤出。
“是这死娘们,动的手……”
听到“死娘们”这三个字,向北转过头,目光冰冷地看着杨猛,半晌问杨德顺:“这就是常厂长所说,和革委会主任关系匪浅的违纪工人?”
杨德顺感觉到深深的羞愧。
虽说杨猛、孟杰二人只是烟厂职工,与自己并没有什么特殊关系,但被外人如何评论,实在是觉得脸上无光。
办公楼的锣鼓声渐止,热闹散场。
常贵施施然踱步而来,身边跟着周林虎与汪晓溪,还有《德县日报》的记者。常贵脸上挂着一抹得意,人未到声先至。
“老高啊,莫生气,咱们现在走工农结合的道路,小打小闹只是人民矛盾,没事没事。”
周林虎将向北、陶南风拖到一边,压低声音汇报:“常贵变卦了,他说明帐是赠送,但暗帐却不能让厂里吃亏。”
汪晓溪也悄悄说:“德县日报的黄记者是他们的人,写了不少浮夸的话,句句都是夸常贵的,半点不提高厂长的功劳。”
向北冷笑道:“他这是摆明了索贿、抢功。”
周林虎点点头:“是,常贵狮子大开口,说先前既然谈妥了三千块买旧设备,那就按照这个钱来走暗帐……”
陶南风听到这里,不由得在心里啐了一口:狗东西!
和焦亮、罗宣一般无二。遇事从不考虑公家利益,只想着为自己捞好处。难道先前不肯同意高德顺与向北的协议,非要阻止设备买卖,原来挖的坑在这里!
向北提议赠送,正中他怀。
明面上是赠送,实际上三千块钱全都进常贵的口袋。
农场的人全都愤怒了。
大家都是经历过焦亮时代的人,对贪污受贿这一套深恶痛绝。尤其是损害公家利益的行为,更是恨得牙痒痒。
秀峰山农场当年地处偏僻、焦亮之流损公肥私,知青们、职工们全都过得苦哈哈,可是焦亮、罗宣却能攒下两万多元的小金库。
这样的人,活该被枪毙!
扳倒焦亮之后,向北承诺会带着大家一起过上好日子,他做到了自己的承诺。大家团结一心求发展,最恨的便是常贵这种贪官。
周林虎汇报道:“场长,常贵私下里和我沟通的时候,我随口答应了,您看?”
向北沉吟片刻,压下内心愤怒,轻声道:“很好,先不要打草惊蛇。”
听到向北的肯定,周林虎松了一口气。
汪清溪满怀期待地看着向北:“场长,你有什么办法?”
向北看了他一眼:“当年焦亮是怎么倒台的?”
汪清溪的眼睛里顿时有了光彩,兴奋地点头:“好。”
大家心照不宣,一齐看向正在现场与杨猛说话的常贵。
常贵心里想着那三千块钱马上就能进自己腰包,看秀峰山农场的人便顺眼得多。
他皱眉看着杨猛,没好气地说:“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过,还好意思喊人来?行了行了,你们赶紧送这两个祖宗去医务室看病,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常贵的话,杨猛、孟杰不敢不听,恶狠狠地挖了陶南风一眼,转身离开。
常贵笑嘻嘻地看着高德顺:“高厂长,你这人缘还是差点儿。”言下之意是,这两个刺头不听你的话,在我面前却乖乖的,你这个大厂长平时为人不行。
高德顺的厂长权威受到挑战,一口气被堵得上不上、下不下,憋屈得很。
常贵对随行的记者说:“黄记者你也看到了,咱们卷烟厂各项事务千头万绪的,光靠耍厂长威风是不行的,还是得平时春风化雨,和工人们建立起深厚情谊。这样遇到事情,大家才肯听你的。”
高德顺心口开始发疼。
向北走过来,微笑道:“两位厂长,赠送仪式已经举行完,农场表扬信也已经交给黄记者,是不是可以把设备搬走了?”
高德顺正要点头,常贵却截住他的话头,打着官腔,慢悠悠说话。
“唉呀,向场长真是急性子。仪式搞完了先吃个便饭,黄记者也辛苦跑了一趟,有些细节还要问问清楚呢,是不是?”
黄记者心领神会:“是啊,我这里还有不少问题呢,不如大家坐下来聊聊?”
向北看出来了,常贵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敢在他面前来这一套,那就不要怪我们心狠手辣!
向北笑得意味深长,对汪晓溪说:“汪主任,你在德县饭店订一桌,今天中午好好陪卷烟厂几位领导、黄记者喝几杯。
工农结合这条路,咱们一定要好好地走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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