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马进围江州。乃驻军鄱阳,会杨惟忠兵,请与俱趋南康,遣师古救江州。贼众鏖战,颐浩、惟忠失利,师古败奔洪州。颐浩乞济师讨李成,高宗曰:“颐浩奋不顾身,为国讨贼,群臣所不及,但轻进,其失也。”诏王燮以万人速往策应。颐浩复军左蠡,又得阁门舍人崔增之众万余,军势复振。命王燮、增击贼,败之,乘胜至江州,则马进已陷城矣。朝廷命张俊为招讨使,俊既至,遂败马进。进遁,成以余众降刘豫。】
【诏以淮南民未复业,须威望大臣措置,以颐浩兼宣抚,领寿春府、徐庐和州、无为军。招降赵延寿于分宁,得其精锐五千,分隶诸将。张琪自徽犯饶州,有众五万。时颐浩自左蠡班师,帐下兵不满万人,郡人皇骇。颐浩命其将阎皋、姚端、崔邦弼列阵以待。琪犯皋军,皋力战,端、邦弼两军夹击,大破之。拜少保、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
这段大家听了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就算轻敌冒进那也是这位吕大相公一贯的激进作风,就不说对错吧,至少听起来还挺正常,就连吕颐浩自己都没什么意见。
【二年,上自越州还临安。时桑仲在襄阳,欲进取京城,乞朝廷举兵为声援。颐浩乃大议出师,而身自督军北向。高宗谕颐浩、秦桧(众人听到这个名字都开始叹气或者倒吸一口凉气,然而吕颐浩、李纲他们几个新来的一时间还有些觉得莫名其妙)曰:“颐浩治军旋,桧理庶务,如种、蠡分职可也。”二人同秉政,桧知颐浩不为公论所与,多引知名士为助,欲倾之而擅朝权。高宗乃下诏以戒朋党,除颐浩都督江、淮、荆、浙诸军事,开府镇江。颐浩辟文武士七十余人,以神武后军及御前忠锐崔增、赵延寿二军从行,百官班送。颐浩次常州,延寿军叛,刘光世歼其众;又闻桑仲已死,遂不进,引疾求罢。诏还朝,以知绍兴府朱胜非同都督诸军事。】
“诸位这是什么意思?”读完这段,吕颐浩对众人听见秦桧这个名字所表现出的过分失态模样显然有些不能理解,“秦桧其人我还是有些印象的,是故汪相公门生,如今事了金国,但在这书里看起来是还朝重新为官了?他又做了什么引得你们这般反应?”
“他冤杀了岳节度!”
“他还逼死了赵相公……”
“李中丞、张枢相等人皆被其远黜岭南,就连韩郡王最后也不得不被迫交了兵权退隐山林……”
众人皆是七嘴八舌地补充了起来,此时目瞪口呆这种词已经没法形容吕颐浩、李纲他们的心情了,半晌,不等吕颐浩说话,李纲便厉声呵斥道:“那官家呢?难道这官家已经卧病在床不能理政了?”就差没明摆着骂,这官家难道是个死人吗。
“李公相问得好,这官家啊……”林景默终于悠悠地叹了口气,“看起来好像还是秦桧的帮凶呢。”
吕颐浩一时愣住了,片刻之后他勉力嗤笑以对:“这话怎么说?总不能是他指使秦桧做得这些事情吧?”
然后他收获了一阵令人有些尴尬的沉默,最后到底还是张浚轻笑了一声:“本相倒是头一回见识到了,吕相公居然还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吕颐浩彻底失态无言,李纲、许景衡和宇文虚中也是陷入了茫然无措的混乱中,最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宇文虚中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大家的心声:“如何会这样?既然吕公相都说了,诸位皆是一时社稷之臣……岳节度、李节度和刘相公还是难得的忠烈义士,何至于此?”
“宇文相公这话问的,这书里的官家和秦桧可根本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东西。”这些年没少和宇文虚中在长安一起听杂剧的韩世忠冷哼了一声,“这官家是为了和金人乞和才杀了岳节度的,连他自己家的江山都不要了,只想着在杭州歌舞升平。”
吕颐浩听到这里彻底不耐起来:“便是桀纣、隋炀也没有这般荒唐的,这真的不是什么西游降魔志怪之类的杂书,编出来消遣我们的?”
吕公相只得叹气以对:“我们原本也都不愿信这些是真实存在的事情,但官家亲口说,这些事情他在……他那里的史书上都见过。官家是个后来的人,看我们便如同我们看汉末魏晋时候的人那般,他便是早早知道了这些事情,机缘巧合之下才……”
吕颐浩对明道宫之事并不了解,然而李纲闻言却是大惊失色:“这么说,官家那时忽然回心转意召回我,是因为他……”
吕好问、张浚有些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赵鼎则趁机补充道:“所以说如果官家那时如果没有在明道宫落井,还是原来的……那个,事情就会变成这样。换而言之,在这里,我们其实都……还是我们,只有官家不再是官家了。”
许景衡叹了口气,这大概就能解释为什么吕颐浩在这书中一会儿威风八面毫不让人意外,一会儿却又冒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航海之策,果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遇上这样的官家,他们这些做宰执的也只能勉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颐浩既还,欲倾秦桧,乃引胜非为助。(张浚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给事中胡安国论胜非必误大计(一直沉默不语的胡寅顿时抬头警觉起来),胜非复知绍兴府,寻以醴泉观使兼侍读。安国持录黄不下,颐浩持命检正诸房文字黄龟年书行。安国以失职求去,罢之。桧上章乞留安国,不报(胡寅差点被嘴里的茶给呛住)。侍御史江跻、左司谏吴表臣皆以论救安国罢,程瑀、胡世将、刘一止、张焘、林待聘、楼炤亦坐论桧党斥,台省一空,遂罢桧相。】
望着众人有些不善的目光,胡寅现在内心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之前什么我写信给张浚夸秦桧也就算了,怎么我爹还能是秦桧一囘党的啊?不过许景衡闻言皱了皱眉头:“胡安国只是弹劾朱胜非,其他人也只是劝谏挽留胡安国,怎么到吕相公你这儿就……全把他们当秦桧一囘党处置了?”
吕颐浩此时也是在心中暗骂怎么自己瞎了眼非要和朱胜非这种人纠缠不清,但他怎么也不肯承认自己失了体面,便就当没听见,一言不发。张浚见他难得缄口不言了,也是得意洋洋地又拈了一颗葡萄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颐浩独秉政,屡请兴师复中原,谓:“太祖取天下,兵不过十万,今有兵十六七万矣。然自金人南牧,莫敢婴其锋。比年韩世忠、张俊、陈思恭、张荣屡奏,人有战心,天将悔祸。又金人以中原付刘豫,三尺童子知其不能立国。愿睿断早定,决策北向。今之精锐皆中原人,恐久而消磨,他日难以举事。”时盗贼稍息,颐浩请遣使循行郡国,平狱讼,宣德意。李纲宣抚湖南,颐浩言纲纵暴无善状,请罢诸路宣抚之名,纲止为安抚使(“嗯?”李纲挑了挑眉毛)。时李光在江东,与颐浩书,言纲有大节,四夷畏服。颐浩称光结党,言者因论光,罢之。(“啊?”一直觉得没自己什么事的李光也是彻底懵了)时方审量滥赏,颐浩时有纵舍,右司郎官王冈持不可,曰:“公秉国钧,不平谓何。”】
“吕相公你这就有些过分了吧。”李纲抬起头冷冷地瞪着他,“之前和秦桧相争,罗囘织党羽已经算不得什么光亮手段了,现在还能明目张胆的这样迫囘害与自己意见相左的官员?这和元祐党禁有何区别?”
吕颐浩也是毫不退让:“李伯纪你少来这套,李泰发明摆着就是你一囘党的人,难道我还有半点冤枉他?连你亲弟李经都不想在朝中做你的传声筒了,他可还惦记着你和他的情谊。”
李纲彻底气急,吕好问和许景衡眼看着事情不好,连忙又打算出来劝架,倒是当事人之一的李光此时冷笑了一声:“吕公相、许相公现在又是何必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吕相公这个跋扈性子,不然怎么会和官家进言说吕相公不可为相?”
众人谁也没想到是李光这个平时看起来最稳重妥当的人把这回事给当场捅了出去,就连张浚都呆住了,心想你这果然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你和李纲关系到底有多铁啊,为了他竟然把这种事情都抖出来了?
不过吕颐浩倒没有什么过多的震惊之色,或者说刚才那段时间受到的震惊已经让这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很难再表达出什么更加激烈的情绪了,他似乎花了一段时间才勉强理解李光刚才的意思,然后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韩世忠都有点担心这吕相公怕不是已经被气糊涂了?这要是自己还不得和对方拼命了,这可是宰执的前途啊!
众人皆是小心翼翼地去观察他的表情,然而没有料想之中的愤怒,吕颐浩只是又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许景衡和吕好问,然后忽然笑了起来:“怎么,你们就那么想看我的笑话?”
吕好问和许景衡均是欲言又止,却又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毕竟到了他们这个地位,有些话其实还不如不说。
“那天官家在西湖畔是怎么说的来着?”吕颐浩摇头不止,“李公相,抗金名臣,中国英雄,一时之楷模,此论虽经万代,不可移也!”
“那这和他现在在不在中枢做宰执有关系吗?”
“本相又为什么要生气?若是北伐胜了,在座诸位想一想,以史书记,本相又该是个什么人物?在东南创月椿钱,被同僚所记恨,甚至因二位相公之言不能列宰执之位……”他的目光缓缓地从在座众人的脸上挨个扫过去,“这些真的有那么重要?”
“我自是问心无愧,为了北伐,为了社稷之业。”他最后从容一笑,笑容冰冷而凛然。
【颐浩再秉政凡二年,高宗以水旱、地囘震,下诏罪己求言,颐浩连章待罪。高宗一日谓大臣曰:“国朝四方水旱,无不上闻。近苏、湖地囘震,泉州大水,辄不以奏,何也?”侍御史辛炳、殿中常同论其罪,遂罢颐浩为镇南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提举洞霄宫,改特进、观文殿大学士。五年,诏问宰执以战守方略,颐浩条十事以献,除湖南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潭州。时郴、衡、桂阳盗起,颐浩遣人悉平之。帝在建康,除颐浩少保、浙西安抚制置大使、知临安府、行宫留守。明堂礼成,进封成国公。】
【八年,上将还临安,除少傅、镇南定江军节度使、江东安抚制置大使兼知建康府、行宫留守。颐浩引疾求去,除醴泉观使。九年,金人归河南地,高宗欲以颐浩往陕西,命中使召赴行在。颐浩以老病辞,且条陕西利害,谓金人无故归地,其必有意。召趣赴阙,既至,以疾不能见,乃听归。未几,卒,赠太师,封秦国公,谥忠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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