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谨和京兆尹进了宫,两人刚走到安仁殿门口,便听见茶碗砸在地上的声音。
唐谨想了一会儿,没有直接进去,让门口的侍从进去通报,自己则和京兆尹一起等在门外。
不久,通报的人出来,对唐谨道:“皇上让唐侍卫进去。”
唐谨点头,抬脚往里走,京兆尹刚要跟上,侍从又对京兆尹道:“皇上今天没空见京兆尹。”
京兆尹道:“我有急事,必须马上见皇上。”
侍从道:“来见皇上的哪个没有急事。”
京兆尹道:“我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必须立刻向皇上禀报,烦请再通报一次。”
侍从道:“再重要的事情也没有皇上的事情重要,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您不珍惜自己,也不要连累了我们。”
京兆尹愕然,他与李复书见面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每次都能得到礼待,侍从态度的突然变化让他感到不安,不敢再次求见。
安仁殿内,柳弗愠跪在地上,以额触地,脚边散着碎瓷片,连衣服上也粘着茶叶末。李复书坐案前,满脸怒气,一双阴鸷的眼睛狠狠地盯着柳弗愠,显然这满地的碎瓷片便是他的杰作。
唐谨目不斜视地走到李复书身旁,轻声道:“皇上,圣旨传到,赵大公子已经回家了。”
李复书道:“你去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唐谨道:“柳大将军和京兆府的人打起来了。”
李复书道:“她带了多少人。”
唐谨道:“约一百人。”
又一盏瓷碗砸在地上,飞溅的瓷片划伤了柳弗愠的脸颊。李复书踩着碎瓷片走到柳弗愠跟前,脚尖几乎挨着柳弗愠的头,等看够了柳弗愠的狼狈模样,才道:“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皇后竟然也可以调兵遣将了。”
柳弗愠道:“臣有负皇恩,罪该万死。但此事与皇后无关,全是臣擅自所为,皇后并不知情。”
李复书冷笑道:“你对皇后倒是忠心,到死也如此维护她。”
柳弗愠道:“臣是皇上的臣子,自当效忠皇上,绝无二心。”
李复书道:“擅自调兵,带兵劫囚,这就是你的忠心?”
柳弗愠道:“臣曾经和皇上提过,十年前臣的父母亲被奸臣张厚所害,为了抵御朔方,保护国家,臣非但不能为父母亲报仇雪恨,反而还要受杀父仇人驱使。是皇后设计杀了张厚,活捉盛金,才能平定朔方之乱,为父母报仇,让父母亲在天之灵得以安息。我们兄妹因此欠下皇后的恩情,也因此以己度人,不忍心皇后和我们一样经历亲人离殇之痛。如今大仇得报,恩情也已经还清,臣死而无憾,只是臣的妹妹尚且年轻,皇上仁慈,还请饶她一命。”
柳弗愠泣不成声,没有半点仪态,此刻他不再是权高位重的兵部尚书,而是一个为父母尽孝的儿子,和一个想要保护妹妹的哥哥。
如果柳弗愠有半点推诿之词,又或者再晚来半刻,李复书根本不会有兴趣听这种离奇的报仇和报恩的故事。偏偏柳弗愠比京兆尹提前进宫,又主动交代了所有的罪行,打消了李复书所有的怀疑、忌惮和愤怒。
李复书道:“如此说来,你们兄妹都是有情有义之人,我若是降罪于你们,倒显得我不近人情。”
柳弗愠不敢回话。
李复书又道:“如果皇后用这个人情让你带兵谋反,你也会答应?”
柳弗愠惊道:“臣万万不敢。”
李复书道:“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柳弗愠道:“皇后深明大义,绝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倘若当真忠义不能两全,臣便以死尽忠还义。”这是他的承诺,今日之事便是印证。
李复书听了,再没有不满意的,亲手扶起柳弗愠,含笑道:“什么死死死的,我可没让你死。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自柳弗思离开以后,赵学尔便一直在等消息,不久有人来报,柳弗愠和柳弗思被下诏狱。诏狱通常关押的是犯了重罪被皇帝亲自下旨系狱的高官,但凡进去了,能出来的没几个。赵学尔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去向李复书坦白自己的罪行,求他放了柳弗愠和柳弗思。但她最终还是没去,柳弗思直到最后一刻还在为她担心,她不能辜负了柳弗思的苦心。
赵学尔不去找李复书,李复书却来找她。夜已经很深,如鱼和不为正在劝赵学尔休息,李复书突然来了,也不绕弯子,直接道:“柳弗愠擅自调兵,柳弗思带兵劫囚,我已经将他们关入诏狱,等候发落。”
赵学尔默不作声。
李复书道:“皇后以为我应该怎么处置他们。”
赵学尔道:“官员犯了错,自有国法和皇上处置,何必问我?”
李复书道:“但他们是为了救赵学时犯的错,我总该问问皇后,免得皇后又是懿旨,又是调兵遣将的大费周章。”
赵学尔道:“我只让人传旨京兆尹重审案件,从来没有皇上所谓的调兵遣将。”
李复书道:“若非皇后有命,柳家兄妹怎么会甘愿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带兵劫囚?”
赵学尔道:“哥哥不明不白地被抓,父母亲担心他的安危,派了人在京兆府外打听消息。父亲得知哥哥被判了斩立决,想进宫向皇上求情,却连宫门也进不了,母亲想来找我,也被拦在了门外,他们情急之下,只好请柳尚书帮忙。柳家兄妹曾经欠我一个人情,不得不答应父亲的请求。”
赵同和沈方人被拦在宫门口的事情还是如鱼告诉她的,她当时只觉得难过,现在却正好用作借口应对李复书的提问。
李复书道:“既然如此,我赦免赵学时以后,柳弗思为什么不去请罪,倒先来见皇后?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你们在串通口供。”
赵学尔道:“弗思来见我,是为了帮柳尚书传两句话。”
李复书面色阴沉道:“什么话?”
赵学尔道:“他说经此事后,他与我恩义两清。还说‘君教臣死,臣不死不忠。’他为了个人恩义辜负了君臣之义,无论皇上怎么处罚他,他都无怨无悔,让我不要为他求情。”
没有任何迟疑,李复书便选择了相信赵学尔的话,因为她和柳弗愠刚才说的几乎一摸一样。
将柳弗愠和柳弗思打入诏狱以后,他一直在等赵学尔,他以为赵学尔会为柳家兄妹求情,但直到夜深也没有见到赵学尔的身影。赵学尔的突然懂事并没有让他高兴,他怀疑赵学尔在故意避嫌,柳弗思进宫加剧了他的疑心,他躺在床上不能入睡,最终忍耐不住来向赵学尔求证。求证的结果没有证明他的怀疑,反而更加证明了柳弗愠对他的忠心。
李复书终于释怀,也终于能回去睡个好觉,临行前他问赵学尔:“你真的不为他们求情吗?”
赵学尔道:“如果我向皇上求情,皇上依然不肯原谅他们,求了又有什么用呢?如果皇上因为我求情而放了他们,柳尚书又必定会因为欠了我的人情而对皇上有愧,说不定还会怨恨我多管闲事。既然他想要一颗纯粹的忠心,我成全他便是。”
至此,李复书心中的最后一丝怀疑也烟消云散。
赵学尔看着李复书的背影走远,不为靠近道:“我刚才好像看见皇上笑了一下。”
如鱼道:“说明柳尚书和柳大将军应该会没事吧。”
赵学尔道:“哪有那么容易,就算皇上能原谅他们,御史谏官们也不会放过,只怕明日朝上又是一番唇枪舌剑。”
李复书在试探她,她也在观察李复书,刚才谈完之后,她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李复书对她的态度没有刚进来的时候那么差了。这是一个好的转变,她希望能够对柳弗愠和柳弗思起到帮助,但她也不能确定李复书最终会如何判决,毕竟这件事情闹得太大了,需要考量的方面很多。
如鱼道:“您现在知道担心了,先前怎么一点也不害怕?”说了一句,想着事情已经发生,多说无益,又道:“大臣们也得听皇上的,只要皇上不追究,他们又能如何?”
赵学尔心想但愿如此,一夜未睡,第二日一早打发人去为政殿外等消息。
唐谨和京兆尹进了宫,两人刚走到安仁殿门口,便听见茶碗砸在地上的声音。
唐谨想了一会儿,没有直接进去,让门口的侍从进去通报,自己则和京兆尹一起等在门外。
不久,通报的人出来,对唐谨道:“皇上让唐侍卫进去。”
唐谨点头,抬脚往里走,京兆尹刚要跟上,侍从又对京兆尹道:“皇上今天没空见京兆尹。”
京兆尹道:“我有急事,必须马上见皇上。”
侍从道:“来见皇上的哪个没有急事。”
京兆尹道:“我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必须立刻向皇上禀报,烦请再通报一次。”
侍从道:“再重要的事情也没有皇上的事情重要,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您不珍惜自己,也不要连累了我们。”
京兆尹愕然,他与李复书见面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每次都能得到礼待,侍从态度的突然变化让他感到不安,不敢再次求见。
安仁殿内,柳弗愠跪在地上,以额触地,脚边散着碎瓷片,连衣服上也粘着茶叶末。李复书坐案前,满脸怒气,一双阴鸷的眼睛狠狠地盯着柳弗愠,显然这满地的碎瓷片便是他的杰作。
唐谨目不斜视地走到李复书身旁,轻声道:“皇上,圣旨传到,赵大公子已经回家了。”
李复书道:“你去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唐谨道:“柳大将军和京兆府的人打起来了。”
李复书道:“她带了多少人。”
唐谨道:“约一百人。”
又一盏瓷碗砸在地上,飞溅的瓷片划伤了柳弗愠的脸颊。李复书踩着碎瓷片走到柳弗愠跟前,脚尖几乎挨着柳弗愠的头,等看够了柳弗愠的狼狈模样,才道:“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皇后竟然也可以调兵遣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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