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苏芝的帮助,狐苓勉强恢复了一点温度,皮肤下的血点也慢慢凝成痂。
头顶上的黑漆漆的冤魂也被逐步逼退,虽然他们的尖叫声依然像有把刀子往耳朵里划拉,但却无法对二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不知过了多久,昏迷中的麒麟身上忽然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如同阳光刺破乌云,被团团怨气包围住的结界顿时被劈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无数怨灵尖叫着在那道金光中化为了灰烬。
苏芝眸中一亮——成了!
麒麟识海里的业火本身数倍强于麒麟自身的修为,若非有那道古怪的金罩护体,只怕麒麟崽子早就被烧成灰了。
不过,那道金罩的作用也不过是吊住麒麟的性命,若非狐狸引来的极寒之力,麒麟崽子这回不死也得扒层皮下来。
如果他猜的没错,在极寒之力扑灭了业火时,麒麟崽子借助了这股力量趁机炼化了大量的功德,使得体内的修为和业火再次达到了新的平衡。
他不由感慨,麒麟崽子这一遭也算是因祸得福。经此一遭后麒麟必定修为大涨,只需回到天庭仔细调养数年,将剩余的业火压制住,再以瑶池灵水濯洗神根,不日便能炼化万年功德。
就在金光刺破黑暗的一瞬,狐苓也终于再支撑不住,从石台上坠落昏死过去。
苏芝连忙探了他的灵脉,许是因为有两壶仙酒护体的缘故,狐妖此时虽灵力完全亏空,但好在并未伤及根本。苏芝长舒了口气,缓了一会又设法将裂开的结界修补上。
他有些头疼的看向那些冲顶而散落下来的金光,方才麒麟崽子破劫之时金光冲天,即使这几年间他们有意隐藏气息逃避昆仑麒麟的追踪,但这回也必然是再瞒不住了。
狐苓昏厥过去后便一直保持着狐狸的形态,即使几条垂在地上的尾巴也足有三尺长,苏芝一人搬不动,只好先将狐双夜扛在肩上带出了结界。至于狐苓,苏芝则打算将他单独留在结界里,待他清醒后便可自行从结界里离开。
步履蹒跚的二人很快消失在了结界中,谁也没注意,一团金色的光芒缓缓落在了沉睡中的狐狸头顶,他眉间两团红毛紧紧蹙着,四肢抽搐一般蹬踹了几下,随即又无力的重重垂下。
狐苓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又回到了金谷山,或者说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又回到了金谷山。
他站在东峰龟家门外,身后是高耸入云的石梯,每台上都精细的刻着北宫玄武的丰功伟绩。他的身体没有实体,直接从墙面穿过便走进了门内,门内白茫茫的一片,只能看见不远的地方矗立一栋两层的楼阁,悬山式的屋顶,抱厦上悬“藏器待时”匾额,院落两侧花团锦簇,玉打的推窗剔透玲珑,后院架着喇叭藤曼,木架下引来一湾山泉绕过整个屋舍。
这是龟金金的九玄阁,他爹是龟家的族长,九个儿子的住处分别按大玄阁、二玄阁依次排开。狐苓被龟金金接回家中后,便住在九玄阁养伤,阁内有两层,一层是待客之所,他和龟金金都住在楼上。
狐苓在这里的身份很是尴尬,他虽然是龟金金的挚友,却不受龟家的待见。
龟家族母是为漂亮端庄的女性,唤作四娘。平日里总穿着件翠色的外衫,内里搭件葱绿的抹胸,头上梳着左右一对的盘龙髻,上插满了各种样式的金钗,柳眉翠雾,下巴总是高抬着,看人时永远眼白较眼黑多得多。
四娘向来不喜欢小儿子整日同个半妖厮混在一起,狐苓被黄家剖了金丹,她便越发觉得是这下口口贱的半妖带坏了她的宝贝儿子,时不时便差人送些半熟的黄梨来隐喻敲打。
狐苓虽自认为跟傲骨气节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但也不是那没脸没皮赖皮妖。
所以即使龟金金极力挽留,狐苓从昏迷中清醒后,还是执意拖着虚弱的身体,在文玉的搀扶下踉跄的一步一步下山离开了龟家。
文玉是龟金金贴身伺候的侍女。狐苓走的那日,龟金金被四娘用法器拘在了九玄阁,势要让他和狐苓这个不入流的半妖划清界线。龟金金在阁内将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便,也没能换得自由。
最终他也只能仔细将能带的东西都为狐苓打包好,颓然的坐在地上,隔着结界看着狐苓在文玉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离去。
狐苓正要迈出院门口的时候,却忽然回身面朝着九玄阁重重跪在地上。
他将两只手交叠在头顶,神情平静,伏身便行了个跪拜主家的大礼。
“龟兄,大恩大德,狐苓此生定拼得性命回报。”他的声音虽然透着虚弱,眼神却坚定而郑重。
文玉连忙将他扶起身。
站在主阁上的四娘看着这一幕,不禁嘲讽的嗤笑出声——
区区一个半妖,死了也是贱命一条,拿什么来回报她龟家的大恩大德?!
狐苓腹部的伤口再次崩裂开,鲜血又将白纱染上猩红,看上去刺眼的很。龟金金站在亭台之上长长叹息了一声,转过身去不愿意受这般大礼。
他曾拍着胸脯说要罩着狐苓,然而在这吃人的地方,他既没能力保住自己兄弟的妖丹,就连收留重伤的兄弟养伤都做不到,又何德何能受这般的大礼?
……
狐苓的洞府修在东峰和南峰的交界处,洞口上方歪歪扭扭的刻着“月灵洞”三个字。
月灵洞说是洞府,其实只是个荒废的破旧山洞,上一任主人是位混了凡人血统的狼精,没活过千年便稀里糊涂修死在了自己的洞府里。
狐苓守在洞府门口足足打了好几架,才在狼妖死后抢到这个洞府的继承权。为防有变,第二日他便将断气的狼妖草草葬在了悬崖下,又在洞中加铺了些稻草,成了月灵洞不知道第几位主人。
文玉打进了月灵洞眉头就没放下来过,原因无他——这里实在是太简陋了!
哪怕是金谷山上最不受待见的蟆妖族,也不曾听说取暖和照明还得到悬崖下拾了枯柴再爬上来用术法燃火,更何况狐苓如今失了妖丹,连最简单的燃火术法都使不出,更不用说往返万丈深的悬崖之间拾取柴火。
狐苓虚弱的躺在地上潮湿的稻草上,唇上没有半分血色:“寒舍简陋,对不住了。”
“你且等等,我回去再给你取些东西来。”文玉说着便要起身,衣摆却被一只瘦的只剩骨头的手扯住。
狐苓轻轻扯着她的衣摆,露在衣袖外的手腕别扭的缩着:“这些都不必。”
下面的话让他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当年他与龟金金结交,其实本并非是贪图龟家的权势与地位,如今却又必须依仗龟家的权势,求请他家族的庇佑,这让狐苓从内心深处除了难堪,还有些隐隐的忧虑。
他紧绷着下颚,嘴唇上印着一排崭新的齿印,良久才嗫喏的开口:“……可否请文姑娘在洞门上为我留一个妖印?”
方才一进洞,他便嗅到了府邸内有许多其他的气味,想来是他昏厥的这段时间已经有不少妖精打起了这个洞府的主意。
金谷山上找不到庇身之所的妖精不下数百,如今他失了妖丹,还不知外面有多少妖精日以继夜守在暗处,摩拳擦掌准备将月灵洞占为己有。
文玉怔愣了片刻,可稍稍一想,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在心底长叹一声“造孽”。
她修为不低,自然也嗅到了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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