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倌儿也只得了皮毛,手里的羊皮子连人的眼珠子也变不去,若是时间久了,别说彻底变作羊,非得先还了人身,再把那羊皮子撑破了不可。
他把皮子挨个剥下,但见满院子尽是赤条条,却颇有姿色的年轻女子,只是各各神色呆滞,双目无神,口中还留着涎水,被这老倌儿连踢带拽统统塞进了偏厢。
再把那皮子小心翼翼一一叠好。
此时。
门外头一阵喧嚣,随后便是“咚咚咚”一阵子又急又快的敲门声。
老倌儿神色一紧,将手里的皮子藏在角落,便上前贴在了门旁,把一只手搂进怀中,正了正嗓子,作出漫不经心的腔调。
“哪个在叫门?”
门外立刻有人应道:
“是阿叔回来了么?我是王成。”
老倌儿神色稍安,下了门栓,推开门来,见着门外几个后生抬着尊神像,个个累得大汗淋漓。
见了门开,便是一拥而入。
………………
新进这门的是平冶的城隍。
塑成中年官吏模样,漆彩多有褪色,但周身打理得还算干净,没多少灰尘。
那自称王成的是个眇目的壮实汉子,指挥着几个后生将城隍爷安置在墙角,便给了几个铜钱打发走了闲人,又抵上了门户。
老倌儿坐在了门前,自顾自叠起了羊皮,而王成则开始一一给这些神像上香。院中神像颇多,老倌儿羊皮都叠好了,王成的香却还没上完。他冷眼瞧了一阵,开口道:
“若是这些神佛有灵,先得收拾了你我;若是不灵,你拜它作甚?”
王成依旧规规矩矩地上香叩拜。
“求个心安么。”
老倌儿呵呵一笑,正巧见着王成在给新来的城隍上香,他寻思在城隍庙时还是一对公婆,怎生到了这儿就这一城隍公形只影单。
“又给抬回去了。”
王城头也不回地给了答案。
“主持和尚说那庙中孤单,让那城隍婆于白阳佛作伴去了。”
这答案把老倌儿听了各目瞪口呆,摇头晃脑地“啧啧”好一会儿,直到王成上完香,坐到他面前,问道:
“这次却是比预计晚了一天?”
老倌儿接连道了几声倒霉,把被傅九郎纠缠到今晨连夜下山的事情,都给讲述了一遍。
王成皱起眉头,似乎把老倌儿的话咀嚼了几遍,才又开口。
“这次的‘货’还齐全么?”
“落下了一只……”老倌儿试探着问道,“要不要弃了这院子?”
“那傅九郎是左近的一个游侠儿,不足为虑,倒是你说的那道士以及随后的黑衣汉子……”
王成想了一阵。
“听闻最近白莲教开了悬赏在四下搜寻一人,听你这描述,倒是颇为相似,好似叫什么燕……”
“燕行烈。”
“没错,正是燕行烈。”
王成拍掌一笑,却忽然瞪园了那只独眼,那提醒他的声音可不是旁边的老倌儿的。顿时,他如同一只炸了毛的野猫,一跃而起,转身就从墙角里拽出一把短刀,这才顺着声音来源方向看去。
但见墙头上蹲着一个短发的道人,在道人一旁,一个双颊贴着狗皮膏药的少年郎正摇摇晃晃地试图保持平衡。
“老丈何故不告而别。”
道士笑吟吟说着话,同时跃入院中,而后施施然挪了几步,隐隐堵住了大门的方向。
老倌儿见了是李长安,稍稍一愣但很快稳下了心神,冲着眇目汉子使了个眼色,回过头却是换上一张笑脸。他顺着李长安的话头,道起了不是。
“也是小老儿的不是,光顾着赶时间……”
他向前迎了几步,又回头招呼起王成。
“阿成啊你把刀子拿来作甚?放下!放下!这位道长可不是歹人……动手!”
老倌儿笑呵呵又近了几步,却是突然变了脸,只是动手的对象不是道士,而是刚跳入院子立足未稳的傅九郎。而那王成也是紧随其后,操持短刀也不动手,只横在了道士与傅九郎之间。
傅九郎才立稳脚步,便瞧着了这一幕,哪里不晓得,自己是被对方当成了软柿子。当即是勃然大怒,腰间新还的配刃也不动用,仗着身高臂长,摆开手臂就去捉那老倌儿的脖颈。
岂料,那老倌儿不闪不避,只把干瘦的身子一缩,蒙头就朝傅九郎怀中撞进来。傅九郎嘿然一笑,转手就来擒抱,他却没瞧着,老倌儿一只手悄然探入了怀里。
“当心!”
傅九郎耳边听得一声提醒,怀中已是一道雪亮银光暴起。
千钧一发间,他只觉得领后一紧,竟是被人生生拽退了两步。
恍惚后,定眼一看,老倌儿手中银光赫然是一柄鱼皮匕首,锋刃磨得雪亮,映得他五脏六腑生寒。
若不是道长快人一步,自个儿岂不是已被这老倌儿算计得手,当场开膛破肚。
“老贼……。”
傅九郎羞愤不已,咬着牙拔出腰间配刃,便要找回场子。
谁料。
那老倌儿瞧了眼还卷曲在地上翻白眼的王成,又看着道士从始到终都没出鞘的长剑,干脆地把匕首往地上一扔,束手就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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