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已经见到那位白郎君了。
不知不觉中,窗外又飘起了雪花,自从第一场雪落下来后,长安城见天飘雪,这恢弘繁华的城池也变成银装素裹的天地。
在这一场接一场雪中,除夕到了。
盛安帝在骊山行宫过年,文武百官陪同,端王父子及谢伯缙也一并留在骊山,夜里有热闹的除夕宫宴,第二日清晨还有元旦大朝贺,不仅有长安官员,还有各州郡太守、封地王公、藩国使臣、西南土司等等,浩浩汤汤,气象万千——
以上都是嘉宁与云黛描述的,骊山行宫再热闹也与她们无关,她们在王府里过年,自有一份温馨惬意。
端王妃请了戏班子,端王爷那些姨娘小妾、庶子庶女们也都入席吃宴,一堆人坐了满满五桌。云黛和谢仲宣、谢叔南随着端王妃、嘉宁一道坐主桌。
年夜饭也是极其丰盛,鸡鸭鱼肉、鲍参翅肚满满当当的摆满黄花梨木的圆桌,大过年的,美酒更是必不可少,玉壶春、三勒浆、葡萄酒、罗浮春、碧香酒等等,酒水都备了十几样。
饭桌上说说笑笑,戏台上咿咿呀呀。而远在城外的骊山,除夕宫宴也开了席。
宫廷夜宴庄重而奢丽,官员们按官阶依次入席,盛安帝身旁坐着雍容华贵的丽妃,下首坐着五皇子和丹阳公主,宛若和谐美满的一家四口。
殿中丝竹悦耳,歌舞翩然,觥筹交错间,小郡王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身着绯色官袍的谢伯缙,“恒之表兄,上头好像在聊你?”
谢伯缙掀起眼皮朝上首看了眼,果真瞧见丹阳公主正端着酒杯与盛安帝说着什么,而丽妃脸色不佳,目光偶尔往他身上飘。
“丹阳她不会在求陛下赐婚吧?”小郡王咂舌。
谢伯缙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饮下杯中酒水,“求了又如何,陛下不会应的。”
小郡王见他这般笃定,好奇追问,“为何?陛下向来最宠爱丹阳了,几乎有求必应。”
谢伯缙扯了下嘴角,没说话。
“父皇,您向来是最疼女儿的,您曾说过便是要天上的星星,您也会给我摘来,怎么如今我求您撮合我和谢伯缙,您倒不应了呢?”
身着石榴红缂金丝云锦缎扣身袄儿的丹阳伏坐在盛安帝跟前,仰着脸,柳眉间满是委屈。她原想趁着除夕这样的喜庆日子求父皇赐婚,不曾想父皇听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她尽量不去看丽妃那凌厉如刀子般的目光,只梗着脖子定定的看向盛安帝,“父皇,女儿许久没求您了。”
盛安帝语气和蔼,“谢家儿郎不同别家,他家择妻,看重的是两情相悦。先前朕与那谢伯缙聊起过他的婚事,他也与朕坦言,他早有心上人。”
丹阳愕然,“他有心上人?是哪家的?”
“他没说,只道待他问过那娘子心意,双方心意相通,才好对外宣布喜事。”
盛安帝也是个风流多情种,对于男女之情风月之事很是随和,捋着胡须对丹阳道,“谢伯缙固然不错,但他心里已经有人了,你还是换个驸马人选为好。”
丹阳脸色白了又白,咬唇道,“可女儿就是觉着他好,就是看上他了。他心里有人了又怎样,男未娶,女未嫁,只要父皇你肯赐婚,我自有办法让他倾心于我……”
“这……”盛安帝微微蹙眉,扭头去看丽妃,“爱妃。”
“陛下恕罪,是臣妾没管教好丹阳。”丽妃娇媚的脸上挤出一抹虚浮的笑容,又目射寒光地瞪着丹阳,呵斥道,“你像什么话,哪里还有半点公主的风范?赶紧回去坐着,年节喜日里莫叫我罚你。”
眼见丽妃美眸中喷薄的怒气,丹阳也不敢再说,然而心中委屈与不甘来回激荡,眼圈红着快要落下泪。
盛安帝瞧着,温声细语地安抚了丹阳一番,却绝口不提婚事。
丹阳见这架势,心里也知道赐婚怕是没可能了。
她神色恹恹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五皇子端着酒盏,用极低的声音嗤笑了一声,“蠢货。”
下首的小郡王冷眼瞧着好戏,见着丹阳公主垂头耷脑心愿不得成的模样,不由一脸崇拜的看向谢伯缙,“恒之表兄,真叫你说中了,陛下真没答应丹阳。”
谢伯缙轻嗯了一声,不经心瞥了一眼,不曾想却与五皇子来了个短暂对视。
几日不见,五皇子明显憔悴许多,脸庞也消瘦,外表变化倒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他的那股精气神,显而易见的萎靡,暴躁,阴郁,眼中的戾气愈发沉重……
悠悠收回目光,谢伯缙懒散的把玩着掌心的犀牛纹银酒杯,漆黑的眼睫轻垂。
自从那夜过后,裴丛焕频频召见御医,且一直在服药。虽对外称是风寒久治不愈,但他心中生疑,便暗地派人打听,才知晓裴丛焕忽患隐疾,无法举起。
一个男人有了这样的毛病,无疑是致命打击。
而这一切,都是那一夜造成的——
那夜云黛中了那虎狼药,后来又一直躲着他,是以他并未问过云黛是如何逃出来的,如今想想,难道裴丛焕患上这隐疾,与她有关?
“恒之表兄,你在笑什么啊?”小郡王一扭头见着谢伯缙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一个咯噔,莫名觉得后颈发凉。
“没什么。”
谢伯缙举杯,将杯中酒水饮尽,薄薄的唇角噙着一抹浅笑,“只是突然想起一只会咬人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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