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奚不敢进殿去,在门外焦急万分,苦苦求道:“皇上……皇上您歇一会儿吧,皇上……”
殿中毫无回应,晏奚束手无策,急得团团转,突然听到身后有人道:“晏奚,你先下去,这里有我。”
晏奚回头,不知什么时候皇后站在了身后,目光似乎静静透过乌木之上细致的镂空雕纹看向殿中,黛眉微拢,描摹出清浅忧伤的痕迹。
“娘娘。”
“去吧。”卿尘轻轻一挥手,晏奚便只得低头退了下去。卿尘缓步迈上最后一层殿阶,并没有像晏奚那样请求夜天凌开门,只是站在门前轻声说了一句:“四哥,我在外面等你。”
说罢她靠着高大的殿门慢慢坐下来,殿中的声音依稀有一刻停顿,然后便继续了下去。卿尘以手抱膝,抬头望着面前清透的天空,淡金色的阳光洒下,落在她的衣角发梢。四周连风声都安寂,唯有大殿中断续的剑啸声一次次传来,每一下都像划过心头,让她感觉难言的痛楚。
就这么几天的时间,身子根本没有恢复元气,换作常人怕是连清醒也难,他居然硬撑着自己站起来,重新将剑拿在了手中。他是怎么做到的?那几乎被摧毁的身子中到底蕴藏了什么样的力量?听着声声长剑落地,卿尘几次想站起来去阻止他,却又一直忍着。她知道他的骄傲,在狼狈的时候不愿任何人看到,甚至是她也一样。同情与怜悯,他并不需要。从来就是这一身傲气,不肯服输,不肯低头,永远要比别人强,流血流汗都无所谓。
日渐西斜,在殿前投下廊柱深长的影子。当卿尘觉得快要熬不住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她闻声回头,夜天凌撑着殿门站在那里,手中仍握着一柄流光刺目的长剑。
“四哥!”卿尘急忙上前,触手处他那身天青长衫像被水浸过,里外湿透。他扶着她的手微微喘息,唇角却勾出孤傲的笑,如那剑锋,无比坚冷。
卿尘扶他在阶前坐下,他手中的剑一松,便仰面躺倒在大殿平整的青石地上,微合双目,久久不说一句话,胸口起伏不定,汗水一滴滴落下,很快在光洁的地面上洇出一片深暗的颜色。卿尘牵着他的手,他修长的手指微微有些发颤,却猛一用力便握住了她。卿尘柔声道:“四哥,你这样子着急会伤到经脉的,欲速则不达,要慢慢来才行。”一边说,一边轻轻压上他手臂的穴位,替他松弛因过度紧张而僵硬的肌肉。
夜天凌手底松了松,这时缓过劲儿来,转头看向她,淡声道:“我若连剑都拿不稳,又如何保护你?”
一句话,卿尘满心心疼与担忧都漾上眼底,喉间似有什么滞在那里,一时不能言语。她忙将头侧过,只觉他手心里传来沉稳的温度,如每一个相拥而眠的夜,平静,温暖。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在风雨之中,在生死之间,谁也不曾松开谁的手,似乎可以一直这样,到地老天荒,到海枯石烂,任沧海变为桑田,任千年化作云烟。
“我只要你好好的,那我便什么都不怕。”卿尘极低地说了一句,夜天凌忽然长叹一声,慢慢将她的手覆在脸上,冰冷的唇划过她柔软的掌心,深深印上她的心底。
卿尘坐在他身旁,安静地听着他的呼吸声,温柔含笑。过一会儿,才想起什么事来,道:“四哥,忘了告诉你,今天琅州传来捷报,咱们到底赢了。”
夜天凌对东海捷报似早有预料,并不十分意外,只缓缓一笑:“七弟果然没让人失望。”
卿尘微笑道:“再有两天,他便到天都了。”
夜天凌撑起身子,深深看向她,墨玉般的眸心划过淡淡光芒:“清儿,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独自去面对那般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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