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声起伏,汹涌如潮,整个琅州几乎都淹没在这铁血豪情的威势中,大地微颤,山野震动。
就在今日,天朝水军远征琉川岛大败倭寇主力全胜而归,一举摧毁倭船五百余艘,杀敌数万,倭国首领剖腹自绝,余者奉剑乞降,战败称臣。
至此,天朝四境之内战祸绝,九州咸定。
夜天湛率军凯旋,驰马入城。飘扬的海风吹得他身上披风高高扬起,一身银甲白盔在碧空之下反射出耀目寒光,跃马征战的历练,在他温雅风华中增添了几分戎武之气,峻拔身姿,清越凌云。
琅州军民夹道相迎,满城沸腾的欢呼映入他清朗的眼中,尽皆敛入了那从容潇洒的微笑。
逄远相随在侧,快到行辕之时带马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夜天湛俊眸一抬,吩咐道:“带他来见我。”
步入行辕,斯惟云微微拱手,逄远知晓分寸,先行退了下去。
此时夜天湛已换下战甲,着一身月白色紧袖武士服,正坐在案前拆看几封书信,微锁的眉心下略有几分凝重的神情,与他周身未褪的杀伐之气相映,使得一室肃然。
斯惟云躬身道:“王爷。”
夜天湛闻声抬头,清锐的目光在他身上一落,直接问道:“你为何会来琅州?宫中出了什么事?”
斯惟云将皇后所托的书信奉上,说了四个字:“中宫密旨。”
夜天湛拆信展阅,目光在那熟悉的字迹之间快速掠过,手腕一翻,便自案前站了起来,负手踱步。
两封截然不同的书信,一是措辞哀婉,依依相求,只看得人怜惜之情百转心间;一是锋毫利落,落纸沉稳,一钩一画似极了他皇兄的笔迹。都是要他速回天都,却是不同的人送来,截然不同的目的。
一笔之下,两番天地,孰真孰假?即便后者是真,又真到何处?倘若凤家从中设下了陷阱,倘若皇上依旧不放心他,此去天都便是以性命相赌。他能相信谁?
斯惟云在旁注视着湛王脸上每一丝表情,只见他霍然扭头,问道:“皇上现在究竟如何?”
斯惟云缓缓道:“臣离开天都时,皇上病势危急,尚在昏迷之中。”
一抹精锐的光泽自夜天湛眼底倏地闪过,湛湛明波沉作幽黑冰潭,深不可测。满室明光之下,他挺拔身形如一柄出鞘之剑,背在身后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几乎迫出指节间苍白的颜色,暗青色的血脉分明,使得那双手透出一种狠稳的力量,似乎要将什么捏碎在其间。
斯惟云一言不发地看着湛王。在此一刻,眼前这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他可以引兵护驾,也可以作壁上观,甚至可以借东海之胜势拥兵自立,天下又有几人挡得住他的锋芒?一切都在他一念之间,包括他斯惟云的生死。
在来琅州之前,这一趟的凶险斯惟云也早已尽知。谁也不敢断言湛王的反应,皇后走这一步险棋,究竟有几分把握?
千般念头飞掠,眼前却只不过一瞬时间。夜天湛回头之时正对上斯惟云看来的目光,心中忽然一动。来人是斯惟云,举朝上下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比他更加刚正不阿,甚至有时连皇上都拿他无可奈何。无论是皇上还是凤家,若另有图谋,都不可能让这样一个严谨耿直的人前来。然而她派来了斯惟云。
沉默对视中,斯惟云忽见湛王唇角勾起了一丝锐利的笑容。
目若星,鬓若裁,一笑似清风。
武台殿中,平时用做皇上练功之处的西偏殿,透雕殿门紧闭,挡住了殿外的光与暖,里面不断传来刀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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