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身上好香!”
他猛地怔了怔,然后看着阿雨的脸。
孩子的脸上,看得出阿谭的痕迹,而且是如此的清晰,分明。
《南华经》中的一句话,出现在他脑海中:“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
他不敢分辨,不敢深思。
只对自己说,绝不是天人感应!
但冥冥中的预兆是如此明确,令他恨不得马上赶回到家中,守着阿谭。
应付完了赵员外特意布置的宴席,叶云生背着阿雨走回到家中。感受着阿雨的身子越来越沉重,他便知道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员外送了阿雨一件兔毛披肩,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小家伙的脸在毛绒绒的披肩夹裹里显得更是可爱。他运起了内息,展开轻功,飞檐走壁,很快就到了家中。
阿谭已经睡下了,他将阿雨放在床上,伸手摸了摸妻子的脸,触感并无不妥,他在床边坐了良久,等到阿雨翻来翻去,最后将手脚都搭在妻子身上,才离开了屋子,轻轻合门。
为防九难他们找人窥视,叶云生在院中静听四周动静,过了会儿才走到地窖边,拉起了暗门。
地窖中没有亮灯,他点燃了火折子,将周边的几支蜡烛燃起后,看了眼床上的女子。
她也睡着了,侧身蜷曲,面容安和,一双脚露在被子外边。
叶云生也不叫醒她,从怀里拿出一只荷叶鸡,放在桌上,然后坐到床头,伸手进被窝,一持女子的手,一按在丹田处。
江瘦花被握住手的时候其实已经醒来了,只是眼皮子颤动了几下,并未睁眼。
之前叶云生曾对张晴子说过,每日给江瘦花运功疗伤半个时辰,两月左右便可恢复如初。
这一晚,他足足运功渡气两个时辰,直至浑身乏力,内息不稳才停手。
“今日,叶某差点就离开长安了,若真如此,且三五日回不来,则实在对不住姑娘。可见了姑娘,心底里还是在想,能够走成,方是最好……可惜,叶某走不了。”
短短一天内发生了太多事情,方子墨、晴子被魏显等人逼离长安,九难到叶云生家中试探,甚至差点就厮杀起来,阿雨、赵馀被绑走,为救女儿他终于还是去找了宁家帮忙……还见到了宁瑶月,小四。
这么多年的平静日子,叶云生早已忘了在江湖上闯荡的感觉,可上一次散门的几个人,还有这一次绑走阿雨的这些畜生,前者是冷静思考后下了杀手,后者是愤怒狂暴的情绪影响,但不管怎样,终究是拿起了剑,又杀死了人。虽然血雨腥风之间,他难免会有些不适,可又没有机会表现出来,很多话,也只能闷在心里。
他软软地将身子靠在床头,疲惫地闭上了双眼,只是嘴里说着。
“魏显他们太过歹毒,今日先派了捕快上门,又集结了城防军,逼得子墨和晴子出城,然后要在路上动手。我本想凭魏显那边的几个江湖人,子墨还是能够对付的,只是心里总觉得不甚安稳,就赶回家里,想带着剑出城去帮子墨……结果南海悬佛九难居然在家中等我。此处地方隔音甚好,想来你应该听不到外面的动静。铁剑书生徐青也在,真是可以啊,事事料尽,先一步堵住了我,拿我妻女要挟。”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令人觉得可悲的不是他正在说的事情,而是只能在这个时候,在她的面前说——几天前,叶云生甚至都不认识她。
“我见到九难坐在那儿的时候,心里害怕了。七年前子墨拼尽全力也只与他打了一个平手,如今见了,他的内力更为雄浑,剑法想来也已练到了更高的境界……我怕动起手来,会死在他的剑下。死,不打紧;可我女儿怎么办呢,小小年纪,若他们不放过我家人该如何是好?”
江瘦花睁开双眼,说道:“换做是我,也会如你这般忍受下来。天下间又有什么能比家人的安危更重要的?”她想起刘文聪为了揭露魏显害得大哥大嫂还有侄儿一起惨死,不觉间已是无语凝噎。
叶云生见她悲戚的神情,更感到心中难过无比——气场便是如此,和快乐的人说快乐的事,与悲伤的人念悲伤的诗。
本来,他只想找个人说几句心里话,说完是第二天。
现在,他过不去了,压抑与痛苦被无限的放大。
“怎也没有想到,因为我的事情,害了方大侠与张姐儿,还拖累了你。”
是啊,至少自己还能动弹,没有在不见天日的地窖中苟延残喘。至少自己的家人都平平安安的……那么还有什么好痛苦的呢?子墨又不是泥捏的,哪有这么容易被打倒呢?
叶云生不敢帮身边躺着的女子拭去泪水,安慰道:“往后我每日晚上为你疗伤,多耗费些内力,估计每次两个时辰,月余不到就能伤愈。”
江瘦花勉强笑道:“我不是那徐青的对手,更别提九难了,不过有我帮手,总是好过一些。”
叶云生放了一块干净的汗巾在她手里,说道:“等你伤好,说不定魏显已经下了大狱。”
江瘦花擦了擦脸,此刻看起来,哪里有半分燕归来该有的传奇模样,完完全全一个柔弱的女子。
“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有等待了吗?”
叶云生看着靠在墙边的剑匣,沉默了片刻。
“等待有什么用处。”
“你有何打算?”
“虽是退出江湖,但我自小学剑,别的本事没有,也只有用剑说话。”叶云生手里空无一物,可黄昏时连杀七人的那股子酣畅淋漓犹在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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