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茫,夜风渐起,燕雀归巢。
宽阔驿道被两拨人马堵塞,行人各自避开绕行。
巍然对峙中,柳湘莲翻身下马,孤身踏上王府护卫让开的道路,一步步往里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薛蟠和李原生等人心都揪起,精神紧张,生怕对方忽施辣手。
虽然不清楚中间是何缘故,也能明显感受到对方缺乏善意。
迎客的年轻人见他来了,脸上现出笑容,也不多说,先往里去了。
在两侧护卫注目下,柳湘莲浑然无惧,跟随对方步步深入。
待走到马车前,两名面目冷峻的精悍护卫,骤然举刀交叉,挡住去路。
领路那人听到动静,止步回头,明白过来,笑说道:“柳兄弟,参见殿下,你随身带着凶器可不大恭敬。”
言下之意,要他交出佩剑。
柳湘莲面现冷笑,并没有如他所料的摘下佩剑,反说道:“既然这样,那就不见了罢。”
转身欲退。
倒不是说他定要带着剑才敢见人,而是尚未见面呢,怎可先低头?
这下马威实在无趣。
众护卫见状,纷纷移步将他围拢,阻住去路,对他怒目而视,各自手按刀柄,作势欲拔。
领路之人也皱了眉头,双眼眯起,盯着他。
这柳二郎果然嚣张,这么点儿面子也不肯给?
被拦在外围的李原生等人正张望着,见发生变故,心中惶急,想要冲进来。
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似要马上开始厮杀一般。
“无妨,二郎不是外人,让他进来吧。”
车厢里传出乐天郡王的声音,无喜无怒,平平淡淡。
“王爷”隐隐的还掺杂着旖旎妖娆之音,阵阵娇软轻哼。
领路那人明显是众侍卫之首,一挥手,众护卫让开道路,又抬手说道:“请。”
柳湘莲笑了笑,踏步而进,直走到马车前。
车厢比寻常所见高大许多,装饰华丽,金银镶嵌,奢华无度。
但并没有表明身份的标记。
在外垂手侍立的青衣侍者挑开帷帘,露出里面的情形。
狭小空间内,摆着一张宽阔软塌,塌上铺着虎豹兽皮。
许久不见面的乐天郡王斜躺着,两侧各有一位衣衫轻薄暴露的俏丽少女,依偎着为其喂食,脸上荡漾媚笑。
真是腐朽呀。柳湘莲暗自摇头,大野地里摆什么架势呢。
说到糜烂,贾家又算得什么?大家彼此彼此。
他拱手道:“殿下相召,不知有什么吩咐?”
乐天郡王挑眉,半合半睁的双眸骤然睁开,目光凝视于他。
须臾之后,抬手一摆,命身旁二女出去。
二女会意,不情不愿,却不敢不听命,忙带上面帷遮挡面容,又披上外衣,嗔了柳湘莲一眼,而后方款款扭着水蛇腰肢,动作袅娜下车。
香风扑面,柳湘莲抬腿登车,随意的坐到绣凳上。
见他这般不见外,乐天郡王也是一愣。
随后外面响起脚步声,众护卫似乎远远的走开了。
小小车厢内,此刻俨然成为了一方孤绝天地,不虞有人偷听。
短暂沉默,乐天郡王端着酒杯,忽然发笑:“二郎莫非忘了与孤的约定?”
“约定?什么约定?”
柳湘莲“讶然”反问,面露疑惑。
如果你指的是什么你我里外相助的话,那的确是忘了,多谢你的骚操作,老子如今出不去了。
乐天郡王扬眉,眸中闪过寒芒,自嘲似的笑了笑,不在意的说道:“那便作罢。”
晃动着手中酒杯,佳酿兴波,差点儿溢出,他悠然长叹:“每见二郎,孤便想起令尊。当年他作为父王的护卫长,也常指点孤。令尊的确是罕见英杰,只可惜不但不能大展拳脚,建功立业,英年早逝,真是令人叹惋。”
怎么又来?这套用过了。柳湘莲神色淡然道:“往事已矣,还是该多看看当下。”
见他不为“旧情”所动,乐天郡王不喜,也不想再绕弯子。
在他眼中,柳二郎升任户部六品主事又如何?算得什么?
他之所以看重此人,还是因其背景复杂,适合扶持,若真是不知好歹,哼!
他饮了口酒,慵懒问道:“前次说过,孤可助二郎些人手,以成就功业。如今既然成立了税卒营,怎么不来找孤?总比你找些流民少年要好。”
柳湘莲却不接这茬,只说道:“殿下有所不知,城外流民颇多,生活艰难,饥不饱腹。从中招募些贫困子弟,也是给他们条活路,免得铤而走险,不利京师安稳。”
听他转移话题,乐天郡王凝眉,想了想,退而求次道:“寻常士卒招募也就罢了,将官却不可,未经战阵,到底不堪大用。这样吧,稍后孤推荐些人给二郎,帮你把税卒营管理妥当,也少费你些心思。”
说话语气像是在布施恩惠,又好似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柳湘莲心下冷笑,这般狂妄,何不向京营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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