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冷屏终究被叶永甲放出去了。尽管如此,叶知府却再不许她母子在南京居住片刻。她们因此别了这座古城,背井离乡,向未知的他乡异地远去。谁也没问过她们将迁居何处,叶永甲也无心追寻,只当是过眼云烟,一飘即散罢了。
他失去了一切本该拥有的东西,除了那不该拥有的生杀大权。可虽在名义上是他掌控着南京每个生民的命运,但实际上却是另有他人掣肘。连这唯一的权力都无法被自己牢牢抓住,那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义呢?他陷入悲观的谷底。
叶永甲走进自家府邸的书阁。这书阁外面用一层青布帘帷遮着,里面光线灰暗,见不到多少光漏进来。叶永甲便将帘帷卷起,才看见正前方那紫檀木的案几,后面是一张宽长的画轴;旁边则列着一排排书柜,按经史子集之分,各置书籍。
叶永甲并不是为看书而来的。他径直走到案几后,将那副画轴取下来——后面的墙壁竟凹下去一块方方正正的格子。格子内正放着一个精美的镂金木盒,还上着锁。
叶永甲摸来钥匙,开了盒子,见里面都盛放着大大小小带着批字的公文,都是那种老旧不堪、纸面字迹都泛了黄的。
他小心翼翼地拿来一看,这张却是当年调陈书吏进筹事房的公文。他心想,倘若当时不耍那些小聪明,自己如今当何等逍遥!
他只得叹息一声,将这张公文放在一旁。良久,他伸手又拿出一张告示来,怔怔地看了半天——那是卢德光调他担任同知的文书。
他一看到‘同知’这二字仍是心有余悸,绝不敢再看第二遍了。若非任上此官,恐怕自己不会遭受那么多的口诛笔伐,以致成为众矢之的,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
他又从中取出一张密信,密信的边角处有被火烧灼过的痕迹,上面的内容则是卢德光嘱咐他烧户房的事。叶永甲承认这是他犯下的最大罪行。
随后,他沉静无语,也不知在为谁哀悼。
他自觉证据齐备,便将这三张文书放入怀中,然后封上盒子,把钥匙藏了起来。
他从书房出来之时,已是黄昏时分。他踏着步子离开书阁,正巧撞上一个奴才,便嘱咐道:“我要出去一趟,备马。”
“去哪儿呢?”
“去王府,我有东西需要交给王爷。”
“可要随从跟着?”
“不必了,我一个人去。”叶永甲转过身来,笑着拍了拍那那奴才的脸:“好好干活!别忘了你还得照顾家室呢!”
说罢,他大笑几声,便低头沿着甬道走了。那奴才摸着脸,暗自奇怪,他主子还从未有如此体贴下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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