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笃信点头:“我已习练半年有余。师兄,这劲苍诀实为内功运用法门,以本门内功心法为根基。内功深厚者,习练劲苍诀的进展就快。以大师兄的内功根柢,肯定进展神速。师父盼望大师兄持续习练,不要荒废昔日功课。他说东厂锦衣卫嚣张跋扈,手段残酷,你身在公门,定要时刻小心。”
郑恒舟眼望心法,内心激动,只想立刻奔回点苍山去向师父磕头。
毛笃信见他脸部抽动,知他是在强忍泪水,于是伸手轻握他的手背,起身道:“大师兄,我身有要事,这就去了。希望大师兄尽快回山相聚,师父跟我还有二师兄都在点苍山等你。”
郑恒舟嘴唇微颤,奋力点头,想问小师弟有什么要事,需不需要相助,毛笃信却已去得远了。
郑恒舟出了饭馆,来到衙门口。
衙役告知锦衣卫派人来请总补头去张大鹏家查案。郑恒舟吩咐见到陈远志回来,叫他过去找他。跟着便又赶往城东案发现场。
再度抵达张家,已是申末酉初。
锦衣卫人马尽数撤离,张大鹏家无人留守。
郑恒舟推门而入,随即愣在门口。
只见屋内整整齐齐,除了一张小桌断成两截,躺在地上外,桌旁四张木椅全都好端端地立在原地。屋内一尘不染,似乎有人刻意打扫,就连砸烂在地的桌子旁边都无半点木屑。他前往卧房、厨房及佛堂察看,都是一个样子。卧房墙面有块地方泥灰脱落,砖石松动,不过地上也给清理过了。
他走回外厅,无意间抬头,看见头顶上有根梁柱微微上凸,似有断裂痕迹。他摇了摇头,拉把椅子坐下,静静思索案发当时的情况。
片刻过后,陈远志赶到,进门之后也是一愣,随即说道:“打扫得这么干净?锦衣卫到底是来查案的,还是来扫地的呀?”
郑恒舟道:“这是在告诉咱们,锦衣卫查过的现场,地方衙门不必再查。”他伸手一指,让陈远志也拉张椅子坐下。“又或许是跟他们上面交待,表示这里已经清理完毕,不用担心地方衙门来查。”
陈远志坐下后道:“总之他们是来处理善后的。”
郑恒舟点头:“然而做得并不彻底,不知是否有意。市井小民深夜于家中遭人殴打至死,一般若非挟怨报复,便是觊觎钱财,总归是寻常案件。”他比向卧房墙面:“那面砖墙让人给撞塌了一块,多半有撞脱几块砖,事后再由卧房推回原位。这一撞之力可不小呀。”
他跟着向上指着梁柱:“然而真正露馅儿的是这根房梁。常人打架可不会把房梁都给打断。昨晚在此打斗之人都是练家子,而且武功不弱。”他望向陈远志道:“张大鹏的出身有着落了吗?”
陈远志点头。“他是少林弟子,师承达摩堂首座妙心大师,据说擅使般若掌,掌力浑厚。”
郑恒舟皱眉:“少林寺达摩堂首座怎么会收俗家弟子?”
陈远志摇头:“他不是俗家弟子。张大鹏自小出家,法号本德,据说是少林寺本字辈武僧中出类拔萃的人物。然而他从未涉足江湖,究竟武功如何,丐帮的人也说不准。他于三年前还俗,之后定居保定,靠卖包子维生。附近邻居说他为人随和,从不与人争执。依我看,寻常市井小民绝非少林武僧对手。若说江湖仇家寻仇,偏偏他又不曾行走江湖。”
郑恒舟沉吟道:“会不会他当年还俗来此,便是有所企图?”他抬头望向陈远志,又问:“那白草之又是什么来头?”
陈远志正色道:“此人入锦衣卫前大有来头,乃是武当派前任掌门云虚道人的关门弟子。学成下山后立刻入了锦衣卫。当年熊廷弼大人镇守山海关时,他隶属辽海卫,专司搜集军情,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熊大人被捕下狱,他也随行返朝。其后官运亨通,扶摇直上。有人谣传熊大人就是让他给卖了的,不过此等谣言,未必可信。”
郑恒舟问:“他如今在此锦衣卫中掌管何事?与东厂可有瓜葛?”
陈远志缓缓摇头:“这就是奇怪之处了。王总旗说白千户不受南北镇抚司号令,直接向上面回报。至于上面究竟是洪都指挥使、提督东厂、还是另有其人,除了白千户及其亲信外则无人知晓。白千户手下不掌寻常官兵,只有一批亲信跟着他办事,不过这些亲信都是武林大派门下弟子,个个身怀绝技。王总旗说不出个道理,只叫我们最好不要招惹此人。”
郑恒舟道:“他在关外掌管军情,必定常与黑龙门交手,手下自当有批武林高手效力。只不知这批人在直隶管什么事?”
陈远志压低声音:“总捕头,前些日子,朝中盛传提督东厂组织精兵,打算对付武林人士。莫非就是白千户这些人?”
郑恒舟皱眉沉思,片刻说道:“魏忠贤对付武林人士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然而他猜忌外人,东厂精兵皆由太监统领。掌刑千户、理刑百户虽由锦衣卫长官出任,实则只是挂名罢了。东厂要对付武林人士,不会用白千户这种外人。况且白千户是来收拾残局,问题是收拾谁留下的残局?”
两人相对默然,各自思索案情。日头西落,天色昏暗,门口的阴影越拖越长。
郑恒舟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望向天际夕阳,问道:“张大鹏的尸体可是运往顺天府?”
陈远志摇头:“停在城北殓房。”
郑恒舟道:“张大鹏无亲无故,不会有人提领尸体。锦衣卫既然是来收拾残局,只怕验完尸立刻就要毁尸灭迹。”
陈远志点头:“如果真有验尸。”
郑恒舟深吸口气,说道:“回去换套黑衣,随我夜探殓房。”
两人各自返家换衣,再度会合已是戌时,天色早已全黑。
两人趁着夜色,避开大道,专挑小巷,不一会儿功夫来到城北殓房。两人伏在墙外观看,只见门旁小屋点有灯火,不过殓房之内一片漆黑。
两人翻身下墙,掩到小屋窗下,就着窗缝偷看。屋内坐有一人,品茶读书,好不惬意,正是今日于张大鹏家门口见过的一名锦衣卫官差。
郑恒舟打个手势,两人悄悄来到殓房门口。
“我进去,你把风。”郑恒舟轻声道,比向侧墙旁的一棵老树。“有什么动静,丢石示警,然后尽速离开。锦衣卫的人武功不弱,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陈远志紧张:“总捕头,万一咱们行迹败露?”
郑恒舟轻拍其肩:“你走你的,有事交给我来应付。”
陈远志上树把风。
郑恒舟推开房门,掩身而入。
殓房中没有灯火,只能就着窗口月光隐约看出一些轮廓。一股浓厚的药味扑鼻而来,隐隐夹杂些微尸臭。房内几张木桌排开,此刻仅停一具尸体。郑恒舟迎了上去,揭开白布,其下之人国字脸、粗眉毛,尽管面无血色、死气沈沈,依然一眼便能认出是卖包子的张大鹏。
仵作剃了他的头发,露出六枚戒疤,看来果然是少林僧。
死者喉咙中央开了条缝,黑漆漆地看不真切。再往下看,胸口亦给切开,同样看不出所以然。右胸上有道漆黑掌印,多半就是致命伤。
郑恒舟只想点根蜡烛,看个仔细,却又不敢。
他伸手在掌印上比了比,掌心传来一股寒意。他轻触其身,发现尸体冰凉,有如寒霜。
郑恒舟打个冷战,后退一步,看着眼前尸体,心想莫非张大鹏是让人以阴寒掌力打得全身血液凝结而亡?
窗口“叩”地一声,郑恒舟立刻转头。
只听远处传来人声,隐约有人称呼“千户大人”。
郑恒舟盖上尸体,走到窗边,考虑开窗离开,但又感此事不弄清楚,终究不能放心。
他四下张望,殓房中没有多少可供藏身之处。他抬起一看,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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