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福即刻就把玉儿捞起来了。
听说这件事后,有那么一瞬间,他一厢情愿地相信是蕙娘在泉下庇佑玉儿,但只要冷静下来一想,就知道一切只是凑巧罢了。
他将当日的事详细说了。
缘觉又问:“听说令嫒突然得了一把灵剑,也是回长安途中得的么?”
滕绍颔首:“正是那回得的。”
经端福和程伯事后回禀,两人刚将阿玉从水里捞起来,就发现玉儿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剑。
端福和程伯认为此剑不祥,自作主张将此剑扔回了水中,怎知剑一离手,玉儿就开始发高热,白日里也惊叫不断,俨然被噩梦纠缠。
随船的几位老嬷嬷在船舱里照顾阿玉,一个个也都吓坏了,说周围的邪祟像一下子全被引到了船上似的,大白日也能看到有鬼影出入。
程安早年在军中见过不少古怪之事,与几位大管事商量一番,只好将船开回原地,让水性最好的端福下水把剑捞回来,奇怪的是,船身明明行了几里了,端福却是一下水就捞到了此剑,仿佛那剑一直在水里等着他们似的。
而此剑一回来,船上那些鬼影就不见了,女儿的高烧也退了。
到了晚间,人就彻底无恙了。
蔺承佑心中微异,原来小涯剑是这样来的,滕玉意想必也觉得这剑来得古怪,每回被人问到此剑的来历时,都谎称是阿娘留给她的遗物。
缘觉道:“既来之则安之,这样的上古神器,绝不可能随意挑选主人,它既认定了令嫒,自有其中的缘故。”
滕绍一怔:“方丈言之有理。”
“至于近日令嫒为何冤祟缠身……”缘觉方丈默然片刻,“以老衲的拙眼,勘不破其中缘故,只是听滕将军方才说起令嫒的生辰八字,命格不像能善终之人……”
此话一出,滕绍和蔺承佑同时变了脸色。
滕绍失声道:“此话怎讲?”
缘觉方丈平静地注视着滕绍:“令嫒生来带劫,从令嫒最近的遭遇来看,似已到了应劫之年。
但老衲看过令嫒的面相,又不像福薄之人,为何命格里会横生一劫,老衲也甚是疑惑。
依老衲看,天命不可违,令嫒只需随缘行事……若能遇到有缘之人,或可助她渡过此劫,此劫一渡,令嫒当福寿绵长。”
滕绍与蔺承佑从禅室出来,滕绍立在阶前,看天边最后一抹斜阳隐入幽暗的穹窿中,心里像有澎湃的浪,片刻都安宁不下来。
“为何令嫒命格里会横生一劫,老衲也甚是疑惑。”
他来回揣摩着这句话,越想越不安。
莫非与……
他不敢深想。
只能试着安慰自己,方丈既然说了“随缘行事”,玉儿该是有福的吧,不然为何会在落水后,手中凭空多了一把能镇邪的小剑。
此剑寓意甚好,没准能助玉儿躲灾渡厄。
想到此处,他脑中忽然萌生一个念头,女儿与那座菩提寺如此有缘,他这个做父亲的要不要去寺里上柱香,若是当年的住持还在,会不会记得那一年在寺里许愿的蕙娘。
蔺承佑似乎也在出神,滕绍压下满心的忧虑,转头对蔺承佑道:“世子,滕某有一事要相告。”
他将那个梦告诉了蔺承佑,只是把做梦之人换成了他自己。
蔺承佑面色古怪起来,先不说这个梦的内容有多荒诞,滕绍为何会无缘无故梦见他。
滕绍自然不能说是女儿梦到了蔺承佑,何况此事本就诡异莫名,说辞太考究反倒更让人疑心,只好道:“世子莫觉此事荒谬,滕某不常做梦,但每回做梦都灵验至极,倘或身边暗藏奸邪之徒,可谓防不胜防,世子多留个神也无妨。”
蔺承佑越琢磨越觉得此事古怪,滕绍可不像是会把一个怪梦放在心上之人,如此郑重其事,会不会有别的缘故……
他思忖半晌,正色道:“多谢滕将军提醒,晚辈会多加留意。”
却见端福迎面走来。
到了近前,端福先是恭谨地冲蔺承佑一礼,接着对滕绍说:“娘子想见老爷一面。”
蔺承佑见状便笑说:“滕将军,晚辈先走一步。”
一面走一面想,滕玉意刚才令端福找他时,也说要亲自见他,应是极为要紧的事,不知绝圣和弃智能不能把话带全。
万一说漏了几句话,岂不是会大大地误事。
这样想着,他抬目望了望东翼的方向,东翼还住了其他的小娘子,要去见滕玉意也太麻烦了。
再说绝圣和弃智如今也大了,不会连这样的事都办不好。
一径到了寺门口,脑中冷不丁又冒出一个念头,绝圣和弃智毛毛躁躁的,真就未必能办好,要不要……只在脑中那么一想,自己先觉得荒谬,再说还急着提审庄穆,哪有空理会这样的琐事,于是翻身上了马,往大理寺去了。
今晚月色如银,滕玉意早早就令人备好了酒菜,坐在梨白轩那株梨树下的石桌旁,与阿姐一边赏月一边等消息。
哪知等来等去,既没等到阿爷,也没看到绝圣和弃智。
阿爷早说过要找缘觉方丈,今日这一来,此刻说不定还在与缘觉方丈说话,端福说绝圣和弃智在藏经阁里忙活,也不知何时才能忙完。
忽听隔壁的玄圃阁传来动静,过不一会,春绒满脸诧异进院说:“怪了,两位小道长明明都过来了,又拐到隔壁院子去找李三娘去了。”
杜庭兰觉得纳闷:“是两位小道长自己去的,还是李三娘身边的人请去的?”
“小道长自己去的,听说要还李三娘什么笔。
彭大娘听说两位小道长来了,也从屋里出来了,一转眼就令人摆了一桌子的好东西,看着像要留两位小道长用在屋里晚膳。”
碧螺在旁听着,讶笑道:“两位小道长可真够受欢迎的。”
“那就再等一等吧。”
滕玉意垂眸把玩着手里的酒盏,“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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