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宝筝点点头,去了。
三太太郑氏目送傅宝筝离开,然后缓缓歪靠在美人榻上,再次琢磨几遍傅宝筝方才的话。
其实,三太太郑氏是过来人,一大把岁数了,又何尝看不出来央儿与苏家可能格格不入,但之前心底总抱有希望,想着苏家愿意结亲,苏宴也愿意娶央儿,那肯定会包容央儿的。
就算要调、教央儿,也不会太急太过,会慢慢来的,央儿总不至于太过委屈。
哪曾想,今日才第一次正式接触,央儿整个人就不对劲了。
“唉,没有那个福气命啊。”三太太郑氏侧躺在美人榻上,又摸出《诗经》来,孤零零一个人翻看,一个人品读里面的美好。
同时,心底涌起无限悲凉——央儿养歪了,那样风风火火又毫无规矩的样子,这辈子怕是与书香门第的婆家无缘了,将来,将来怕是还得嫁进不通诗书的武将家。
“太太,可要奴婢差人去回绝了苏公子的邀请?”身边大丫鬟跪坐在美人榻上,拿起两把美人捶给三太太轻轻捶腿,轻轻问道。
三太太郑氏目光没离开书本,轻轻摇头道:“今日就去回绝,太打脸了,过几日再说吧。”
正月十四再寻个由头拒了,也算给苏家留点面子。
唉,三太太郑氏再次叹了口气。
~
傅宝筝追去央儿闺房,却见央儿趴在临窗长榻上的矮几上,脸朝窗口,看不到表情,可整个背影瞧着却是闷闷不乐的。
看到这一幕,傅宝筝忍不住想,莫非央儿拒绝苏宴并不是心底的真实选择,而仅仅是因为李潇洒的邀约在前,重义气的央儿选择了先来后到而已?
所以,不得已拒绝苏宴后,央儿整个人都是怏怏不乐的?
唉,傅宝筝忍不住心底叹息一声。
真是孽缘。
“筝儿,我心里很难受。”傅宝筝正不知该如何开口时,趴在小几上的央儿陡的开了口。
声音是更咽的,像是在哭。
唬了傅宝筝一跳。
要知道,央儿打小就特别坚强,不到痛得要命的地步,坚决不哭的。
央儿一哭,傅宝筝连忙也上了长榻,探过身去一看,央儿小脸上还真挂了泪珠,正一颗一颗硕大地往下淌。
“央儿,你别这样,若是真舍不下苏宴……你就去吧。不用管什么先来后到的,你潇洒哥哥能理解的。”
傅宝筝这样说,倒不是看到央儿的眼泪就心软,心软到赞同她去喜欢苏宴。而是央儿的落泪,就意味着她心底真的放不下苏宴,至少此时此刻是放不下的,那不如多接触几次苏宴和他家人,兴许每一次都败兴而归,都委屈之至,次数多了,央儿就能明白与苏宴在一起有多不合适了。
那时,不用劝,也会主动放弃了。
却不曾想,傅宝央却摇摇头,很坚决道:
“不,不了,正月十五我若去了,铁定逃不过吃晚饭,潇洒哥哥不嫌弃我吃相不好,她们……苏家的那几个姐妹却是会嫌弃我,会……嘲讽我的。可是像你们一样细嚼慢咽,每吃一口都优美得像幅画,我,我做不来。”
傅宝筝一愣,拒绝的真实原因竟是这个。
随后,傅宝筝心底又是一阵悲哀,央儿啊央儿,遇上苏宴,简直就是你的劫。
傅宝筝深呼吸几口后,静静靠墙坐着,面对央儿趴在那的小脸,柔声安慰道:
“央儿,人生百态,各有各的美,你潇洒又大气……”
很快,傅宝筝就住了口,发觉眼下如何劝解,央儿都听不进去,似乎一想起苏宴就有种难以言说的痛楚。
那份痛楚,傅宝筝总感觉自己理解得不到位,可央儿拒绝沟通,傅宝筝也无从了解得更透彻,只能静静陪伴在侧,一言不发了。
然后,一个坐靠墙壁,一个趴在小几上,两人就这样不言不语地相伴了一个下午和晚上,中途,傅宝筝用了晚膳,央儿却是没胃口,不肯吃。
夜里,傅宝筝与央儿共睡一个被窝。
可次日,傅宝筝睡醒时,央儿还没闭眼,竟是一夜无眠。
傅宝筝面对不愿说话的央儿,真心不知该如何劝。
~
苏府。
正月里,苏夫人掌管着偌大个苏家,迎来送往的事儿不知凡几,忙碌得要命,是以,到了次日才拣出空来询问两个女儿昨日上街傅宝央的表现如何。
苏画立马想瘪嘴。
可她到底被教引嬷嬷调、教了数年,嘴还没瘪出来,立马又压制了下去,最后弯唇笑道:
“娘,您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苏夫人瞪了苏画一眼。
苏画立马上前一步,搂住苏夫人胳膊坐在暖榻上,撒娇似的笑道:
“好了,娘,女儿知道了,娘肯定要听的是真话啦。那个傅宝央啊,还行,至少比那个什么秧的要强,不排斥学咱们苏府的规矩,勉强算是个孺子可教的。”
然后,苏画就将昨日姐妹俩故意在净房里说给傅宝央听的走姿一类的话,滔滔不绝讲了出来,得意道:
“没想到,那个傅宝央听了后,立马就改了,步子小了,脚步也轻了,在街上逛了大半个时辰,额头都冒汗,鬓发都濡湿了,也坚持下来没换回以前风风火火的大步子。”
苏夫人一听,点点头,愿意接受改造,这让她对傅宝央又满意了一分。随即又问道:“你们大哥什么反应?”
苏画得意地道:“大哥见我们折腾傅宝央,倒是没说什么,还对她说了一番鼓励的话,赞她安静温婉起来也不输任何大家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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