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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0 章(第3页/共3页)

刮肚的机会,劈头盖脸地又直接打断了她。

“爱其子而不教,犹为不爱也;教而不以善,犹为不教也!1我这也是脾气好,这才替你管教管教你儿子,却不是直接扯了张呈子往衙门里去!”

“毕竟嫂子你也知道啊,我这往来的人物呢,在衙门里还勉强能说得上两句话。”

张幼双叉着腰,深吸一口气,最后拍了拍手掌作结。

“你不教,我不教,就你这兔崽子的脾性,到时候有的是人来教!日后在别人手里吃了败缺!焦了尾巴梢子!可别躲在家里哭!”

却说这段文詈相结合,忽快忽慢,张幼双叉着腰,嘴上不饶人突突突地简直是倒了核桃车子,竹筒倒豆子,滚滚而下,骂得那叫一个畅快,酣畅淋漓地宛如在说快板儿。

听得围观众人是一个如痴如醉。

曹氏气得直颤多梭,脸上没有血色,四面看去,却见左右都在看自己的好戏,当下气得嘤咛了一声,捂着脸,一扭身,哭着跑了。

张幼双心里拍拍手,得意洋洋。

小白莲,就这还想和她玩儿阴的?

言罢,扫了一眼面前这些个围观群众。

目光所过之处,那些前脚说闲话的妇人俱都往后退了一步步。

张幼双却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拎着痰盂,钻进了家门,甩上了门。

以这一声余韵悠长的“啪”结束了战争。

人群意犹未尽地渐次散去了。

人群中何夏兰激动地要死,端着个碗回了家,眉飞色舞地向着丈夫祝成业说起这段大戏。

“哈!今天这双双骂得好!骂得畅快!这小狐狸精,每天就知道哭哭哭,作给谁看!看着就晦气!跟死了男人似的,我看她是巴不能男人死了,好去做那等皮肉生意去!”

祝成业对这些事儿不大感兴趣,埋着头嗯嗯啊啊地扒饭。

何夏兰眉头一扬,不高兴了,目光偏巧落在了儿子保儿身上。

不由一皱眉。

“我说,衍儿被打了这事儿你晓得么?”

祝保才愣了一愣,放下了饭碗:“娘,你说张衍这事儿啊。”

何夏兰数落起自家儿子来:“可不是衍儿么?

我说你,怎么也不带着衍儿玩。”

张衍也算是她眼皮子底下看大的了,张幼双不会带孩子,还是她帮衬了不少,衍儿好端端地被打了她也心疼。

祝保才撇了撇嘴:“他是个呆鸟!笨贼!没人跟他玩的。”

何夏兰瞪眼:“你放屁!”

祝保才一抹嘴:“难道不是?

你说这整条街上谁不知道张衍他脑子不好,打娘胎里就坏了!”

反正话里话外就是不乐意,他才不想带着张衍这傻子玩呢,到时候肯定要被笑话。

“这……这……衍儿他是学的比人家慢了半拍。”

但衍儿他乖啊,又懂事又体贴。

祝成业被娘俩吵得不耐烦了:“你还是多烦烦保儿上学的事吧!你看他这个样子,又被人从学校里中赶了出来,像什么样子!

“你今天骂得好,这赶明儿那曹谁谁家还不是等着看笑话。”

何夏兰噤声,祝保才也蔫吧了下来。

你当这曹氏为何这么狂,主要是她肚皮争气,生了个聪明儿子!这赵良打小就聪明,尾巴几乎翘到天上去了。

这可不是仗着自己聪明,这就看不起衍儿这个痴的么。

一想到这儿,何夏兰就发愁。

是啊,保儿这都十二三岁了,就他顽皮捣蛋,换了好几个私塾都没人收。

这回正好赶上十里八乡这最有声望的“九皋书院”招生。

名额有限,何夏兰和曹氏都卯足了劲儿,削尖了脑袋想把儿子往里面送,为此就这么结下了仇怨。

问题是保儿实在是太闹腾了,学问做得又差,周围已经没有先生愿意收他了。

“唉你也真是的。”

何夏兰忍不住埋怨丈夫,“就知道吃吃吃,害了馋痨了?

保儿的事儿也不见你关心。”

祝成业将眉头一皱:“我哪里是不关心!你也不看看他这样子,还有谁敢要他!说起来这张娘子不就识字么?

要不索性将保儿送到张娘子那儿算了。

这街坊邻里的也方便。”

“那可不行!”

何夏兰直瞪眼,果断表示反对,“这张幼双她懂个屁!认得几个字就能教孩子了?”

祝成业嘲笑:“这不前头还夸人家吗?

怎么?

现在又看不上人家了?”

何夏兰脸有点儿红。

一提到孩子教育这事儿,她是寸步不让。

她就这一个乖儿子,还巴望着回头能考个功名呢。

张幼双这每个月买笔买纸的看起来还真有些吓唬人,不过何夏兰心里颇为不以为然。

在她看来,张幼双虽然认得几个字,但当那坐馆先生教孩子是绝对不够格的。

再说了,她这做门户生意的,乌七八糟的地方,保儿去了学坏了怎么说?

哪有把好孩子往娼家送去识字的?

祝成业知道她的意思,劝道:“我看那什么皮肉生意不过也是别人碎嘴,传的闲话。

这张娘子就住咱们间壁,你说哪回我们可亲眼看到了?”

“依我看,不妨明天让保儿去找衍儿玩耍,一来陪陪衍儿,二来试她一试,看看她有没有这能耐,不合适,咱就当没这回事儿。”

“咱们这也是缓兵之计,等保儿找到合适的先生了,再回来不久成了。

再说了,这张娘子教保儿,能收几个钱!”

何夏兰想着的确是这么个理,松动了。

祝保才听到爹娘就这么把他给安排得明明白白,忍不住睁大了眼,拍桌高呼:“我不去!你们真以为一个呆子的娘就能教得了我吗!”

不论是去找张衍玩儿,还是找张幼双念字,他都不乐意!

反抗无效,被何夏兰往脑袋上敲了两个暴栗,以武力迅速镇压了下来。

……

夜半。

张幼双洗过了澡,换了身干净的睡衣,沐浴焚香,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前,开始动笔写信。

给小读者写回信。

自从《五年科举三年模拟》出版之后,各色读者来信简直是纷至沓来,雪白的信纸如雪花般乱飞。

有问举业秘诀的,有问各种难疑之处的,有问国计民生的。

还有问各种个人情感问题的。

张幼双每个月都挑上几封回信,各种引经据典,什么西边儿某位笛先生说过“我思故我在”,什么帕先生说过“人是一根会思考的芦苇”,什么雪先生说过“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吴修齐甚至还专门给她开辟了个“寄读者”的版块,销量可喜。

于是众人更加激动了。

这短短数言竟如此练达通彻,鞭辟入里!忍不住在心中纷纷呐喊,这简直就是名师!

众人一个个脑洞大开地,迅速帮她补充完整了人设。

有说是什么游刃有余混迹于官场的高官某某,有说是什么某某书院的某某大儒。

最终画风成功统一成了个花甲之年的耆儒,不满这浊世沧海横流,愤而归隐,沉迷于西学,或许有两三个异族好友,以著书立说为己任,为往圣继绝学。

估计这些人做梦也想不到,所谓的“”先生其实是个头顶呆毛的少妇(划掉)姑娘。

张幼双面前这封信,来信者是位新考中的举人,信中说仰慕先生已久,终于无法抑制向往之意,冒昧来信。

并恭恭敬敬地附录了问题。

这字写得工整峻拔,可想而知来信者一笔一划中蕴含的激动与仰慕之情。

还有一封信,来自江北,作者年纪不大,约莫与张衍同年,还是个少年。

姓王,一手楷体写得尤为俊俏飘逸。

江北王氏……

貌似是豪门大族?

这是王门子弟?

若论学术水平,张幼双她远不及同时代的耆儒,但她却拥有时人远没有的优势。

科技的进步,文明的发展,是人足不出户可览天下事,只要你想,你就能与这古今中外无数伟人展开交流。

既可与轴心时代百家争鸣的诸子论道,亦可在雅典学院探求科学与真理。

站在前人肩膀上的她拥有的东西太多了,举首便是人类之群星闪耀,真理的光芒。

所谓老师,或许更像是一座桥梁,以身为桥,连接着古今中来这些璀璨的思想,将人类文明的火炬一代一代地传递下去。

往椅子上一靠,张幼双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如释负重地长舒了口气。

好歹是写完了。

张衍特别有眼力见,看她搁下了笔,立刻蹬蹬蹬地跑过去倒了杯水递给了她。

“娘又在写回信了吗?”

张幼双爱怜地摸摸便宜崽崽的小脑袋,看着张衍这白皙的肌肤,恍若处子般秀美的小脸,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忽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张幼双想了想,蹲了下来,严肃地与张猫猫目光相对。

“张衍,我问你,你想考科举吗?”

于是,深更半夜,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就“举业”这件事儿展开了深入的交流。

张衍没有立刻回答她,想了想问,“考科举有什么意义吗?”

“就德业派这方面来说,能学到不少东西。

这个娘不大好说,但在你焦虑,失望,低落的时候,读书真的能抚慰你的心灵。

你会获得很多很多的的快乐。”

沉吟了半晌,张幼双又道:“它同时也会给你带来痛苦,带来孤独,不,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读书才是你的痛苦之源,我不是指生理上的,我是说心灵上的。”

张衍若有所思:“这便是钱穆先生所说的‘人不知而不愠’之意吗?

学日进,道日深,人不能知。”

顿了顿,又问道:“那不能两个都要么?”

“当然可以了。”

张幼双果断伸出两个手指头。

“这两个不是背离的。

举业达于圣学,圣学有助于举业。”

张幼双自认为她是个俗人。

在古代,只要你能考上你就实现了阶级跨越,从今往后可谓是飞黄腾达了有没有。

上高中的时候大家都学过节选自《儒林外史》的名篇——《范进中举》。

范进考中之后,张乡绅先是“谨具贺仪五十两”,又送了个三进三间的房子。

之后“有送田产的,有人送店房的,还有那些破落户,两口子来投身为仆,图荫庇的。”

一时间不用努力,房子、田地、钱钞、奴婢是都有了。

这也是时人诸如周霞芬之类的,豁出了这条老命也要供自家儿子考学的原因。

小崽子很有主见,张衍思索了半晌,在心里认真地分析了片刻利弊。

“我要考科举。”

说这话的时候,小正太眉眼澄澈,如静影沉璧,双目藏神。

非是冲动之所为,更是深思熟虑后之抉择。

张幼双一直都不觉得这便宜崽子笨,张衍愿意,张幼双眼睛蹭蹭一亮,欣慰地又薅了一把小崽子的乌黑发亮的头毛。

“好!”

张幼双斗志昂扬,一拍桌子,果断下定了决心。

她老本行是什么!可不是教书育人么!

既然张猫猫都愿意了,是时候让赵良这几个熊孩子直面来自大宇宙森森的恶意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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