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已经不再枯萎,绿色似乎已经再次主宰了这个季节。
四月飞雪。
艰险的山路。
人在艰险的雪中行走。
雪花大如鹅毛手掌,朔风如刀。
寒风中一片片叶子,被一层厚厚的冰雪包裹,就像一把把雪白铮亮的刀,所有刀锋中都好似藏着一只诡异而惊惧的墨绿色眼睛,被寒风一吹却如冰铃般哗啦啦直响。
多数树木根本无法承受,繁茂的树叶和冰雪的双重覆盖,北风卷地朔风骤起,“咔嚓嚓”天地中竟凭空般的多出无数的雪柱,如同梅里雪山百丈悬崖上倒吊的冰锥。
四辆马车上,盖着厚厚的毛毡,身着巡防营棉衣的族人不时要抖落上面的积雪,生怕一眼看不周全,把那雪毡下面的老人和孩子压塌一般。
风雪正紧,族人们簇拥着蹒跚而行,身后深深的脚印,不大一会便又被风雪覆盖。
钢刀般的北风卷地而起,却割不断族人们脸上的悲愁。
他们第一次有了逃亡的感觉,第一次有了无家可归的感觉。
而他们也的确已经是一群逃亡的人,也的确是一群无家可归的人。
一个没有家的人,才能真正的体会到,家究竟代表着什么。
不光是亲情温暖和牵挂,更是让心安放的地方。
更何况那是他们千万年来,一直引以为傲的家。
即便是外姓族人,也从来没有真正的把圣山之外的家,当成自己的家,因为只有圣山的家,才是他们根。
哪里有他们的血脉传承,有他们的先祖祠堂,有他们作为巫族儿女的引以为傲的圣殿。
可,现在全没了。
一切都已被毁灭,被覆盖。
而覆盖着一切罪恶的,竟然是四月飞雪。
幺叔本来走路极其不便,而此时,右肩却显得更低。右腿的拖的更加厉害,就如同翻地的铁犁,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一道深沟。
可是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巴化嗣以为是累了,赶紧把拧开口的银制酒壶递到了幺叔面前,口中嗔怪道:“我说让人拉着你,死活不同意。”
幺叔的确累了,咕嘟了一大口酒喘着粗气用袖子一边擦嘴,一边歪头看了一下天道:“我们走了这么久,天本来应该黑下来的,可是你看。”
巴化嗣一边疑惑的看了一眼天,好像也看出了问题,背过身去,解开身上巡防营的棉服,从里面的衣服里掏出了一块罗马怀表。
表针明显已经指过了8的位置。
“停!大家停下来休息!”
巴化嗣立即喊停了族人,马上把怀表拿到了幺叔的面前,面露惊恐的说道:“现在已经戌时!”
戌时本来应该大黑,虽然是大雪中,天的确并不会显得那么黑,可此时的天,也绝不像戌时的样子。
幺叔不禁打了个寒噤,脸上因恐惧而更加的僵硬,口中喃喃的说道:“四月飞雪,戌时天明。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
正在这时裹了3层棉服的七叔,斜着身子气喘吁吁的走了过来,用力的喊道:“老幺,怎么回事。”
巴化嗣没等幺叔开口,自己先把那块罗马怀表递到了,七叔的面前。
七叔斜楞着眼睛,大声的说道:“给我看他干嘛,我又看不懂。”
七叔必须大声的说话,因为如果小的声音一出口,便会被朔风吹散,而听话的人,除了呼啸的风声几乎什么都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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