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跑,紧跑慢跑,还是让顶门棍扫到了他的脚后跟上。四油没有得逞,气急败坏,一边逃跑一边说:“敢日哄老子,咱走着瞧。”
这一通折腾下来,哪里还能睡得着觉呢,豆花瞪着眼睛,瞪到天亮。
豆花早早起来,要去公公窑里做饭,以往她赖床的时候,公公做饭,昨晚公公闹了情绪,今早应该不会早起来了。
豆花揉着浮肿的双眼,叫声:“爹”,一转身,公公就在她身后站着。豆花吓了一跳,说:“猫鬼神一样,甚时候藏我身后了。”
老谷子没有搭话,眼神怪怪地看着她,看的她心惊肉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老谷子突然扳转过她的身子,又是盯了她的双眼看,好像要钻进她的身体里样。豆花躲闪着,老谷子就松开她,叹了一口气,说:“今天歇着去吧,把家里收拾一下,铺盖也该拆洗了。我下地去了。”
豆花说:“不吃早饭吗?要饿肚子的。”
老谷子又和往日一样,不拘言笑,冰冷着个脸,语气硬梆梆地说:“早吃饱了。饿死算了,早死早解脱。”
豆花心里打翻了调料瓶一样,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该说甚么,该做甚么。
公公走后,豆花把昨晚的剩饭热了热吃了,把羊放出圈来——以前那几十只羊让小鬼子抢走了,留下两只走散了的,又滋生下了几只,一生二,二生四,慢慢地又积攒下来几只,老谷子把希望寄托在这几只羊身上,过不了几年,又是一群,狗日的小鬼子,你斩不尽,杀不绝,你抢走了爷的羊,抢不走爷的家园,只要有爷在,爷就能重生,看谁耗得过谁。
豆花放出羊来,把鸡喂上,就去老九家借搓衣板,本来昨天去张家湾要买一个来着,一高兴就忘记了。
豆花走到井台那儿的时候,几个婆姨扎堆在那儿聊天,刚刚还叽叽喳喳的,见到她走过来了,都噤了声。豆花朝着她们笑了笑,打声招呼,可是没有一个人搭理她,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有的还躲闪着她,更有甚者,朝她吐起了口水,仿佛一夜之间,她成了头上长角,身上长刺,屁股上长尾巴的怪物,她成了谷子地的瘟神。豆花知道是为了甚么,狗日的四油昨晚没有遂愿,把她和公公的秘密传遍了全村。她以前的人设全部坍塌,那个吃苦耐劳,勤俭持家,温柔贤惠的小媳妇形象没有了,那个被鬼子欺负过的、可怜的豆花,骨子里原来也是一个荡妇,一只破鞋,连自己的公公都会勾引,怪不得小鬼子单单看中她呢,她的妖媚是骨子里带来的,就是一个妖精,今后可得看好了自己的男人。
豆花此时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她羞愧地逃开这个是非之地,感觉背后有许许多多的眼睛注视着她,就像背上扎了无数的圪针。她没有再去老九家借搓衣板,与其自取其辱,还不如自己给自己留点尊严。一夜之间,豆花彻彻底底下了地狱,在谷子地,在乡亲们眼里,她成了人尽可夫的烂货。
豆花返回家去,端着要洗的衣服去了河边,拣一块大石头刚刚坐下,就听得一声“贱货”,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块石头溅起来的一朵水花。豆花擦掉溅在脸上的水,循声望去,在她的下游,老九婆姨也在洗衣服,对她一脸鄙夷,骂她:“污了我的水了,到下游去!”
豆花坐在那里不动,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刚才溅起来的河水,她面无表情,看着老九婆姨不动,像蛰伏起来的一只母狼,随时要扑上去把对方撕个四分五裂。
老九婆姨被豆花的神情吓着了,再也不敢吱声。豆花在那儿坐了许久,端着洗衣盆,到了下游,离老九婆姨很远的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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