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了,崇祯皇帝已经自缢了,吴三桂纵使是厄勒梯亚附体,也不可能在山海关自行生产出大量可用战马。
朱翊钧是能够理解吴三桂的。
“白皙通候最少年”的吴三桂风流倜傥了一世,怎么会甘愿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君王去蹲在马厩边养马呢?
历史上的吴三桂就不是会干这种活儿的人嘛。
换句话说,倘或吴三桂是一个能蹲在马厩旁认真计算牝马发情期的人,皇太极也是不会说出那句“吾家若得此人,何忧天下”的著名评语的。
因此吴三桂丝毫不为难自己,他干脆利落地剃了头,快快乐乐地跟着多尔衮杀人去了。
朱翊钧觉得自己是没有甚么资格去责难吴三桂和李自成的。
他二人的行为属于认清现实之后,追求自我的一种表达,虽然人还在为俗世的利益挣扎,但他们的精神已然是超脱了。
无论李自成和吴三桂如何对不起大明,但从动物学和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讲,他们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
会养马和会杀人是不可兼得的。
朱翊钧心想,倘或一个王朝令自己的子民宁愿去杀人也不要养马,那定然不是马出了问题。
“免徭役、赐宝钞、免田租、增马户,太祖皇帝用心若此,却仍未能纾缓马户负担。”
朱翊钧感叹道,
“可见民牧养马之难,实不在是否能免赋减役这一项上。”
徐泰时回道,
“故而洪武末年,太祖皇帝已对马政有所更张,最初止以各户田地之多寡佥派马户,后又添进丁额一项,即以丁、粮合计为佥派标准。”
“此项国策于成祖皇帝时,正式更定为江北五丁养一马、江南十丁养一马。”
朱翊钧虽然是现代计划生育政策下产生的独生子女,但是他对没有实行计划生育之前的社会情况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百姓多子,一户绝不止一丁,马户负担如此沉重,倘或论丁养马,一户有多丁者岂不负累?”
“倘或江北一户有五丁,原洪武五户之赋役皆成其永乐一户之责,长此以往,则必有‘隐丁’之忧。”
徐泰时仍是风度很好地笑笑,
“若以马数而论,永乐、仁宣年间的确堪称民间孳牧之极盛。”
朱翊钧当然读出了徐泰时好风度下的潜台词,
“马资虽于国用甚大,然尝思之当与用民同其利,汉文景时,闾巷有马千百为群,盖民生乐业,庶物咸殖,马自蕃息,民有即国家之有也。”
徐泰时又笑了笑,方道,
“皇上所言极是,据臣所知,洪熙之前,马匹蠲免、倒死,孳牧马匹免予追赔者极少。”
“而自洪熙、宣德开始,民牧马户免予追陪成了惯例,仁宗皇帝、宣宗皇帝皆时常予以蠲免,可见自仁宣之后,民间孳牧已现颓势。”
“尔后英宗北狩之时,景泰皇帝主国,瓦剌内犯,京城亦是缺马,因而不得不颁行寄养解俵之制,方才稍缓战局。”
“寄养解俵”始自正统十四年的土木之变之后,当时北京的边防形势已经急剧恶化,京师却缺少骑操的马匹。
因此朝廷调取州县孳牧马匹备用京师,尽数俵与北京附近直隶永平等府空闲人户领养孳牧。
“俵散”一词较为贴切的解释,就是将马匹分配给空闲增出人丁领养。
从喂养种马地区征取大马,然后寄养北京附近,以备随时取用,这种马匹叫“寄养马”。
而向种马养户征取马匹,而后解向寄养地区的活动,叫做“俵马”。
朱翊钧知道徐泰时强调寄养马的作用是有原因的。
寄养马本来是特殊情况下的应急措施,但是发展到后来却逐渐变成了一项长期政策。
晚明马政之所以发展到最后那个地步,就有正统十四年这项寄养政策的原因。
朱翊钧想了想,开始同徐泰时算细账,他其实是一个很不擅长算细账的人,但是形势比人强,晚明的一切事都需要算细账,
“那俵马征解如何?每年可俵多少匹?”
徐泰时显然是有备而来,立刻同皇帝罗列了一连串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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