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就是父亲陈少安到城里学堂接土根回家,顺便接了单生意,结果就是这单生意,要了他的命。
现在丈夫死了,薛婉珍也没有能力再供儿子上学去了,而且还不得不让他出来做些事情,否则,家里生活和债务怎么办?
“晓得了嗯嬷…”陈天华连忙点头应诺。
他嘴里安慰着母亲,心里却暗忖,这湖水浅的地方,河蚌早被别人摸得差不多了,不到深水处,哪来的几大脚盆河蚌呢。
江南一带的水田,从唐朝开始,就已经是一年双季水稻,分为早、晚稻,乡下多为吃新米。
但眼下的大米,跟后世的东北大米是没法比喻,不说米的颗粒大小,而说是米的表面。
时下的米粒,看上去比较粗糙,许多是半谷半米的样子,确切地讲应该叫谷米。
这是因为清末乡下,还没有自动脱剥稻谷壳的打米机器,全靠村民们手工用臼杵锤打,然后用簸箕扑甩谷壳,但还是剩下不少谷壳沾在米表面,怎么可能弄得干净。
陈天华刚开始吃很不习惯,嘴里毛戳戳的难以嚼咽,有点忆苦思甜的感觉。
不过,今天感觉好多了,这叫习惯成自然。
一顿有营养的河蚌加螺蛳肉的晚食,全家人吃得还比较满意。
饭后,陈天华习惯性要洗把脸,看了一下,家里木制洗脸架上,就挂着两条自制的粗线毛巾,上面稍好些的是用来洗脸的,下面一条自然是用来擦脚的。
这是一家人共用的生活用品,从文明世界过来的陈天华,最难以承受的地方,就是没办法刷牙、洗脸和洗澡。
这些比吃谷米饭,睡草席要难受多了,瞧着全家人黄白黄白的牙齿,陈天华心里感到特难受。
他把洗脸巾扯下来手一摸,哇…油腻腻的…
昨天刚用肥皂搓洗过,一天时间里,全家人都在用它擦脸抹脖,油腻可想而知。
家里所用的肥皂,时下叫洋皂,这在乡下属于稀罕物,据说这是半年前,爹爹陈少安从县城里捎回来一条,这是最后一块了。
晚餐后,母亲和大姐将杂物间的纺纱机抬出来。
这种手工纺纱机,完全属于历史博物馆的产物。
在冒着黑烟的美油灯下,昏暗光线中,大姐亭娟用绵花纺着纱线,母亲则利用光线洗碗、收拾灶台。
这盏带着玻璃灯罩的美油灯,做工很精细,装油的灯肚子上依稀镌刻着英文,Mob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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