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阁,为起居之所;东阁,为会客之所,上一回何苍天假扮太子,在西阁,这一回太子接见他,在东阁。
太子平日起居,其实少在英华殿——此处为正寝,太子素不喜这种阔大规整的格局。
至于会客——太子连自己的师、保、傅和宾友都不肯见,又有啥客人可会?
所以,在英华殿东阁接见何苍天,于太子,算隆重其事了。
孙虑在门口替何苍天唱名,里头随即传来一个清亮温和的女声,“请何侍郎进来吧!”
声音颇有几分熟悉,似乎……是那位蒋俊姊姊?
进的门来,一位英俊少年站在中央,身着贡黄错彩文绫袍,头戴远游金冠,正是当今皇太子司马遹。
旁边站着一位女官——果然是蒋俊姊姊呢。
这位太子,不过小半个月不见,咋好像又长高了些?
可能是高冠褒衣,显高吧!
何苍天站定,长揖,“门下员外散骑侍郎臣何苍天拜见皇太子殿下!”
太子亦长揖,“孤既不敏,待罪东宫,常战战兢兢,唯恐不胜负荷,今侍郎不以孤不可教而辱教之,幸矣!”
谦逊的很呐!这位,同玉萃轩那一位……是同一人吗?
太子的谦逊,主要表现在提前“立候”和言辞上,而平礼相见,虽然也可视为对何苍天的礼遇,却并未“逾格”。
本朝尤重东宫,这个“重”,主要体现在三方面:
其一,太子的师、保、傅,皆为元老重臣。
其二,完备东宫属官体系。
其三,大幅增加东宫名下军队的数量,以致“东宫四率,精兵万人”。
礼节方面,却反其道而行之。
司马炎素以“朕本诸生家”自况,虽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却不骄礼于士大夫,太子和师、保、傅正式见礼,太子行拜礼,师、保、傅作揖而已;平日相见,太子长揖,师、保、傅半揖还礼。
对宾友,即太子舍人、洗马一类属官,则平礼相见。
对普通朝臣,既无明确规定,就比照太子宾友办理了。
其他皇子,不能越过太子,同朝臣见礼,也是平礼。
不过,这个规矩,只管儿子,不管女儿,因此,何苍天见繁昌公主,行的是拜礼。
当然,也有资格辈分的因素。
繁昌公主与今上同辈,若是小一辈的公主,如皇后所出的那几位,何苍天若欲对之行拜礼,公主保傅一定要说,“公主谕,何侍郎免礼”。
若同繁昌公主见礼的是卫瓘、张华等元老重臣,繁昌公主也必定谦让,乃至逊立。
阁内摆着两张桌几,一正一偏,几上点心、果品齐备,甚至——还有酒。
这是啥花样?
“何侍郎请入席——聊备偏膳,菲薄的很,不成敬意!”
目下不是饭点儿,照理说,没有请客人吃饭的道理,不过,既为“偏膳”,勉强也说的过去。
此时代,一日两餐,自皇帝皇后至贩夫走卒,皆不例外。但一日两餐,摄入热量其实并不足够,贩夫走卒家无余粮,无可如何,皇帝皇后、达官贵人,可没这个问题。于是在两顿正餐之外,又有不定时、不定量的“偏膳”,也即饿了就吃,只是吃的以点心、果品为主就是了。
何苍天谢过,入席。
主客都有专人服侍,服侍何苍天的,是蒋俊姊姊。
太子举杯。
本来,见过太子之后,还要去见刘卞,此时饮酒,实在不妥,但何苍天不能不敷衍,亦举杯,“臣为太子寿!”浅浅抿了一口。
太子亦未尽饮,都不过做个样子而已。
做过样子,放下酒盅,踌躇良久,脸憋的红了,终于说道:
“孤与谢淑媛……许久未见面了!侍郎既为皇后信用,不晓得……能否为孤进言,容孤……与谢淑媛见上一面?”
何苍天愕然!
与太子见面,该说些什么,何苍天一度很踌躇。
讲大道理,他一定不爱听;投其所好,传了出去,朝野将目何云鹤为何许人?
着实打了番腹稿。
但太子这番话说出来,啥腹稿也用不上了!
谢淑媛,太子生母,皇后正位中宫,第一件事便是将她另行安置,不许其与太子见面,乃迄于今。
这个女人,非但诞育了俺郎君唯一子嗣,其怀孕甚至在俺入东宫为太子妃前,实为十八年来俺心头之第一根深刺!
不比别的,谢淑媛之事,皇后那儿,没有何某人任何置喙的余地——除非他不想在皇后那儿混了。
再者说了,这位太子,十天之前,还要杀他灭口的!
他岂能为此人火中取栗?
这位司马遹同学,真的如此天真吗?
何苍天眼角余光,扫向孙虑——
低着头,看不大清脸上表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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