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话颇具条理,想来是个有智慧的孩子。既如此,家里人倒也不必管得太紧,只要给她把道理细细讲通了,让她明白就好,她自己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男子一怔,若有所思地继续听秦姝说了下去:“若是管得太严,让她和家里人生分了,再乖巧再懂事,那也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家里还能有什么亲情的气儿剩下呢?”
这是秦姝在多年工作中总结出来的经验。中国式教育有的时候就像一株越缠越紧的菟丝花,看着无害,事实上已经在一点点扼杀孩子的天性了。
不仅如此,有的时候,这种阴影甚至需要用一生去治愈。
而这个小女孩,虽然不管用古代还是现代的标准来衡量,都是最完美无缺的好孩子,但她在和秦姝说话的过程中,已经有了畏畏缩缩、过分谨慎,随便说句话都要先看父母脸色的迹象。
而这显然不是一个好苗头。
男子苦笑着点头,显然觉得秦姝的说法很有道理。但有道理归有道理,执行起来的难度就又是另一个级别的了:
“哎,姑娘有所不知,我们是真的难啊。这丫头太聪明了,村里学堂讲的课,她随便听几耳朵就能背下来;随便给她张带着字的纸,她多看几眼,就能把上面的字学个八/九不离十。”
他越说,眉头就皱得越紧,几乎都要打成死结:
“越聪明的孩子,要是没教好,就越容易走歪道。我和拙荆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生怕教不好她,只能把她看得愈发严实,这可真是没办法的办法……诚如姑娘所言,近些日子来,这丫头笑得的确少了,也就今天跟你说话的时候才会这么开心。”
他对着秦姝倒了一大通苦水后,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说太多了,耽误这漂亮姑娘赶路了。可这位玄衣女子却不急不躁地耐心听他诉苦,如此宽厚温和的心性,真个像是天上的神仙似的,怪道自家女儿叫她神仙姐姐呢。
皮肤黢黑、穿着简朴的庄稼汉刚意识到自己耽误秦姝赶路了,就飞快涨红了脸,赶忙后退了几步,把女儿叫了回来:“瞧我,光顾着和姑娘说话,倒是阻碍了姑娘的行程。乖宝,快跟这位……”
话说到一半,这人突然卡住了。
因为他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和秦姝热火朝天地聊了半晌,竟然都没问人家的名字!再加上之前耽误人家赶路……这可真不是一般的失礼,直搞得他想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
秦姝潇洒一拱手,半点也不介怀刚刚的好一场乌龙,笑道:“我姓秦。”
男子一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身边的小女孩便欢喜地拍着手笑了起来:“好巧好巧,我也是!都说同姓的人五百年前是一家,这么说来,我和漂亮姐姐也算是亲戚啦?”
“不得胡言。”男子赶忙阻止女儿的童言无忌,心想,这种一看就教养良好出身不凡的人,多半是不想和普通人家有什么瓜葛的,她不跟我计较我的失礼就很不错了,可不好随便攀扯关系拖累别人——
他刚想到这里,便感觉有个什么东西从身边飞过,随即稳稳地挂在了他那把沾着泥巴的、生锈的铁锄头上。
男子定睛一看,那是个简朴的小包裹,里面塞着一点碎银和几枚铜钱。
他惊讶地抬头望去,只见玄衣女子挽起缰绳,发间桃花与路边连绵不绝的花海遥相呼应,愈发衬得她长发如墨,眸含初雪,就连这灼灼的初春粉桃,都要在她的沉静面前止住片刻的热闹与喧嚣,再不敢冒犯这位九天谪仙。
年轻的玄衣女子在雪白的高头大马上低下头来,发间花影摇动,对父女二人宽和一笑。
一时间,即使她未着绮罗锦绣、翠玉明珠,仅有花枝妆点高髻,可那由内而外的摄人容光,都逼得这明媚的春日与娇艳的花朵,在她的姝色面前黯淡下去了:
“我看这姑娘聪慧,你夫妻二人又有心引导,既然如此,让她去正经读点书,识几个字,通些道理,岂不更好?些微薄礼,不成敬意,就当是同宗的心意,且收下罢。”
她话音一落,这马便极具灵性地打了个响鼻,甚至都不用秦姝加鞭,便长嘶一声,朝着秦姝来的地方飞驰而去了,只留一句笑语余音袅袅,回旋不绝: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先走一步,后会有期!”
一骑白马飞速远去,端的有“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的潇洒豪爽之感。3
满树桃花簌簌,摇落乱红如雨间,依稀能见到两个遥遥站在原地,对远方的秦姝作揖道谢的身影。
可正在此时,千里之外正隐身借住在客栈里的云罗,陡然听见窗外有一道十分耳熟的声音在悄悄叫她:
“天孙娘娘,且出来一遭可好?小人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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