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逐渐扩大,眼眸里也流露出浓郁的意味深长。
她没有直接回答男孩的问题,而是用了个反问:
“你觉得呢?”
李追远微侧过身子,继续问道:“你说后面他们打起来了?”
“是的,打起来了,死了很多人,躺在地上,血肉模糊。”
“都有谁死了?”
“记不清了,反正最后还站着活着的,都是唯一的。”
“那地上躺着的,也有你么?”
“你觉得呢?”
李追远又坐正了身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问道:“朱昌勇也剩下一个么?”
“嗯。”
“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们又进去了。”
“还是那个洞?”
“不是,这次走的是门,因为剩下的那个本田发现,这大门,可以打开了,无法全部打开,但能撬开够一个人侧身进去的缝隙。”
“你们,又继续组队了?”
“嗯。”
李追远很想问,你们是如何分得清,活下来的人里,谁是和你们进来的这一批谁又是遇到的那一批?
而无法从外面进去的门,现在又能进了。
所以,你们,到底是进去了,还是出来了?
但男孩不敢问的太详细,他已经察觉到,女人的状态又出现了起伏。
这种靠宣泄后才获得的短暂平静,其实类似于饮鸩止渴,也是因为她刚出事没多久的缘故,不出意外的话,她接下来的精神问题,会越来越严重。
最终,将还会偶尔出现的这段平静理智给彻底淹没覆盖。
也就是说,自己很可能,是从她这里知道当时情报的,最后一个人。
李追远不由在心底再次腹诽了一句徐雯,要不是自己正好今天赶过来,这条信息链就永远被埋葬了,难怪李兰去执行那个项目时没带你这个秘书。
“从门里再进去后,环境有变化么?”
“有,里面很开阔,也很明亮,太阳、月亮和星星,都在头顶。”
“具体有些什么,我指的是,脚下。”
“脚下,是一座一座的坑,每个坑旁边,都有一座石雕,坑里有水,石雕上绑着青铜链子,延伸进旁边的坑里。”
“有多少座?”
“数不清,一路往前,到那座……屋子。”
“屋子?那里还有屋子么,多大的屋子。”
“很大,非常大。”
“那不应该是宫殿么?”
“不是宫殿,就是一座屋子,它有两只角,长长的胡须,还有一张可怕的大嘴。”
“动物?体型巨大的动物?”
“不是动物,就是屋子。”
李追远心里叹了口气,女人的状况变坏了,讲述时也逐渐变得磕磕绊绊,自己已经无法在脑海中具体描绘环境了。
“你们进这个屋子了么?”
“我没有,我被留在原地,我丈夫他们进去了,进了那座屋子。”
“你丈夫他们,具体指的谁?”
“本田、阿什利、朱昌勇。”
“和你留在原地的,又有谁?”
“四五个人吧。”
“为什么要分开呢?”
“因为我们得负责绑着绳子。”
她的描述,已经不具备递进逻辑了。
“绑绳子?前面的路怎么了,我指的是通往那座屋子的路。”
“它涨水了。”
“不是干的么,哪里来的水?”
“坑里的水,逐渐漫出来了,他们身上绑着绳子往前走的。”
女人说着说着,就站起了身,身体开始抖动。
“再然后呢?”
李追远觉得不能再等了,必须得问清楚结果。
“然后黑色,黑色,全部变成了黑色,那座屋子里的东西醒了,头顶的太阳月亮和星星也都不见了,就看见一圈红,像眼睛,很大的眼睛。
它醒了,它被激怒了,它们都从坑里爬出来了,好多好多,数不清……”
“它们是什么东西?”
“好多好多,全都是,绳子断了,绑着我丈夫的绳子断了,他们被屋子吞进去了,啊啊啊!”
李追远站起身:“那你呢,你们这帮留在原地的人呢?”
女人抱着头:“我在跑,我们都在跑,我们从门里钻出来了,那个缝只够一个人钻出去,他们还在挤,其中有个人,拿着镐头敲死了两个,他先挤进去后,我后进去的。
我抛下了我丈夫,我抛下了他。”
“你救不了他,这不怪你。”
“是么……”女人的情绪在得到这句话后,稍稍稳定了下来。
李追远还真不是在故意安慰她,那样的诡异环境下,已经脱离传统危险境遇范畴了,人在那个时候很难有什么理性可言。
“你们最后几个人出去的?”
“两个,我和他。”
“他也出来了么?我指的是,回到船上。”
“没有,我在进来的地方,看见了我们先前留下的潜水装备,他的装备还在那里。”
“其他人的装备呢?”
“都在,最后拿了装备回来的,就我一个。”
“是你……杀了他。”
女人目光一凝,神情肃穆,但很快,左边嘴角,露出微笑。
这似乎,是一种默认。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因为我怀疑,他和我们,不是一批的人。”
“所以,最后,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对。”
“你回来后,船上怎么样了?”
“返航时,他们都开始变得很奇怪。”
“有多奇怪?”
“像是疯了。”
“和你现在一样?”
“对。”
李追远舒了口气,他问完了。
而女人似乎也终于强撑着,说完了。
虽然零零碎碎,大量细节缺失且不少地方前后矛盾,但事情的脉络,总算有始有终。
这其中被隐没去最深的也是最难细细讲述的,就是两队一模一样的人互杀后,剩下人组成的队伍间,到底是怎样勾心斗角互相提防的。
这时,女人不再激动,她的眼眸里呈现出茫然。
这意味着,她的病情,比李追远先前所预想的,还要更严重,有时候剧烈的情绪亢奋反应,反而一定程度上证明自我意识的强烈。
女人开始摇晃着头,开始哼起了歌谣。
她选择逃避,毁掉那段记忆,毁掉自己人生。
自始至终,她都没问过自己孩子的事。
李追远:“谢谢你的故事,注意保重身体。”
女人没理会,继续哼着歌。
可能马上,她就不用再被束缚身体了,可以换上宽松的病人服。
李追远往外走了几步,忽地又停下,转过身,看着她,问道:
“出来的你,是原本进去的你么?”
女人明显停滞了一下,然后继续哼着歌,摇着头。
李追远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画的符,快步绕过桌子来到女人身侧,将符纸贴在了女人额头。
“啪!”
明黄色的符纸刚贴上去就立刻脱离,飘落在地。
女人继续哼着歌,毫无反应。
李追远弯下腰,将符纸捡起。
符纸,已变得漆黑。
李追远走出探望室后,另一间门后的医生走进来,将女人带了出去。
谭云龙放下翘着的二郎腿,问道:“问完了?”
“嗯。”
“怎么样,满足好奇心了么?”
“不,变得更好奇了。”
如果有机会,他真想现在就去那里看看,看看那到底是个怎样诡异的地方。
说不定,自己也能看见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那自己,会和“自己”打起来么?
李追远能理解在那种环境下,做出“杀死对方”的选择,才是最正常的。
但对于自己而言,如果那个“自己”,真的和自己完全一样,那为什么不手拉手一起探寻里头的秘密呢?
他时常因为脑力耗尽而苦恼,要是能多个脑子备用,多好。
可惜,目前也只能想想,他现在并不具备成行的外在条件以及内在条件。
外在条件起码得等到自己上大学甚至毕业后,才有相对应的机会,内在条件则是……自己起码长大。
坐着市场海鲜车回去的路上,李追远将女人讲的故事讲述了一遍,也没避着谭云龙。
毕竟这次故事会是人家帮忙促成的,理所应当该得到分享,况且,有其子必有其父……
看看谭文彬,谭云龙估计内心深处也有着相类似的喜好。
听完后,谭云龙一边开车一边说道:“这个世界,确实有太多的神秘,挺好的,等着你们长大后去探索,才不会觉得无聊。”
谭文彬揶揄道:“爸,你怎么忽然开始上价值了?”
“只是有感而发,到了你爸我这个年纪,有时候就会觉得,就算赚再多的钱,爬到再高的位置,所看见所生活的,还不都是一个样。
那些科研人员,显微镜下扫一眼,就是大部分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触摸到的新世界。”
“爸,你的钱呢,你的位置呢?”
“小畜生!”
李追远倒是能对谭云龙的话产生共鸣,他现在所正在接触学习的,不就是一个崭新的领域么?
一定程度上,李兰似乎也是选择的这条路,徐雯既然来调查这件事了,这证明李兰并不是自己印象中的一个传统考古工作者。
未知神秘的领域,才能让他们母子,觉得自己像个人。
“小远,那个女的是你什么人?”
“谭叔,我不是故意想瞒着你,我只是不想说。”
“嗯,没事,叔叔我理解。那你们现在是回家,还是去学校?”
“回学校吧,中午还得上课。”
“彬彬,你看看人家小远,再看看你,人家成绩这么好了,还想着上课。”
“爸,我是去上课,他是去上课的。”
谭云龙听懂了:“小远教谁?”
“学校组织的奥数班。”谭文彬回答道。
“那你能进去么?我听说这个拿奖了对高考很有帮助。”
“爸。”
“嗯?”
“我基因不行。”
“嗡!”
皮卡陡然加速。
在校门口被放下后,李追远看着谭文彬:“彬彬哥,你这么说话不怕回家后被叔叔打么?”
“他打彬彬,和我壮壮有什么关系。”
“我肚子饿了,我们去食堂吃饭吧。”
“你知道么,小远,我自从学习成绩提升上来后,我就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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