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近夏日颇有些炎热,然而茶水在这么热的情况下还冒着热气,可见其温度之高。
林斩霜淡淡拧眉,对着车内正面无表情翻看话本的楚今燃问道,“少爷,竹生这是犯了什么错吗。”
闻言,少年啪地一声合上了话本,直视她道:“对啊,他惹本少爷不开心了。”
林斩霜:“那少爷可否换个惩罚,竹生的手”
谁知她话还未说完,便被楚今燃蓦地打断了,“不可以,他是本少爷的奴才,本少爷想怎么罚就怎么罚!”
少年分外咄人的话听得林斩霜一下敛紧了眉头,心生疑惑。
望着她面上的神情,楚今燃冷嗤一声,“怎么,又心疼了?”
他缓缓眯眼,阴阳怪气道:“林斩霜,能惹你心疼的人怎么这么多啊。”
多得他心烦!
“你说什么?”林斩霜抬眼定定地望向他。
楚今燃:“难道不是吗,上上次是丁琅,上次刘周氏,这次又是他!”
他语气满含嘲讽道:“林斩霜,你眼睛真没事吗,看上的怎么尽是些低贱之人。”
闻言,林斩霜的神情逐渐严肃了起来,她用余光瞥了眼四周,发现有不少人已经注意到了他们这边。
她沉默片刻后,语气恢复了以往的温和,轻声道:“少爷,你睡糊涂了。”
说着,她伸手将竹生手上那两只烫手的茶盏接了过来。
见此情景,楚今燃眼睛一红,当即对着她大喊道:“我没糊涂,我看得清清楚楚!”
林斩霜敏锐抬头,当即说道:“少爷看见什么了?”
“我看到你”
谁知他话刚开口,前方领头的车妇便吆喝了起来,提醒众人要继续赶路了。
被她这么一打断,楚今燃当即清醒了过来,惊觉自己差点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只见他水红着一双杏眼狠狠地瞪了下林斩霜后,唰地一声拉上了车帘。
最后丢给地上跪着的竹生一句话,“今天你不许上车,给本少爷跑着去枫镇!”
闻听此言,林斩霜缓缓敛起了眉,如果竹生挨罚的原因真如她所猜测的那样,那楚今燃现在的所作所为便有些过分了。
毕竟为了赶在沈老主君生辰前回去,整个车队的随行人员都是坐马车,而距他们今日计划过夜的枫镇少说也得有八十里远。
八十里路一刻不停地跑下来,先不说竹生一个瘦弱小少年受不受的了,单是一头牛都能给累倒。
思索再三后,林斩霜启唇,“少爷,竹生他方才”
“再替他多说一句你也得跑着!”
约一炷香后,车队拐入了平坦开阔的官路上,车辆瞬间从颠簸趋于平稳,能教厢内的楚今燃清晰地听到外面的动静。
在察觉到车旁竟然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后,少年急忙掀开了车窗帘。
待看到女人的身影时,他气得大叫,“快上车!”
由于连续不断地快速跑动,林斩霜重重地喘息着,汗水从额头一直流到下巴。
“请少爷允竹生上马车。”
楚今燃闻言,稍稍缓和的情绪瞬间又汹涌了起来,他扒着车窗的五指用力到指节发白。
只听他咬牙切齿又一次道:“林斩霜,你听不懂人话吗,本少爷命令你上车!”
然而对方回应他的依旧是那句,“请少爷先允竹生上马车。”
少年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女人,望着她额头上因长时间的快跑而迸起的青筋,一想到她这么做是在为别的男子求情,胸口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用力掐着。
酸疼阵阵。
楚今燃深吸一口气逼回了即将溃破眼眶的泪水,他冷笑一声后重重地从牙缝中挤出了四个字。
“想都别想!”
车队抵达枫镇时,天色忽然变得阴沉了下来,黑云垒垒压下,不消片刻黄豆大小的雨滴便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一行人在雨彻底下大之前,终于赶到了下榻的客栈,各自分到了一个房间。
临到入夜,林斩霜才回到自己分到的房间休息,在这之前楚今燃都未再与她和竹生说过一句话。
少年忽然冷酷得骇人,生人勿进的模样谁看了都不敢靠近。
最后,楚今燃饭都没吃,一入客栈便在店小二的带领下去了最豪华的三楼雅间,没带任何侍从前去伺候。
待洗漱完毕后,林斩霜拨亮了些面前的烛芯,随后小心地拿出了自己从楚府带来的一本集注,认真地看了起来。
轰隆——
不多时,外面竟打起了闪电还有响雷,雨也下得越来越大,水珠直将窗户打得啪啪作响。
待过了子时夜已深,林斩霜才刮了刮酸胀的眼眶,合上了自己看完的书,
就在她将那本集注妥帖收好熄灯欲睡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少顷,林斩霜下榻打开了门。
令她万分惊讶的是,门外竟是楚今燃。
只见对方浑身上下已然被淋得透湿,雨水不断自他华贵的衣摆流到地上,是林斩霜从未见过的狼狈。
少年仰着苍白的脸望向她,纤长的睫毛湿哒哒地黏在一起,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全然没了白日里嚣张乖戾的模样。
那双水剪般黑亮的杏眼,此刻已被水浸得透红,似九月鲜艳清莹的榴籽,里面充斥着恐慌与不安。
下一瞬,林斩霜便见一大颗泪珠自他眼角滚落,坠到了地上。
少年浑身打着细颤伸手牵住了她的衣摆,声音委屈至极。
“坏女人,我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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