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视线,季绾淡笑道:“麻烦转告贵府公子,若执意如此,我就将冰块丢到街上糟践掉。想必太师府也不愿府中子嗣擅自贴补外人还领不到情吧。”
小厮们互视几眼,摇着头将冰鉴搬走,径自朝斜对面而去。
季绾没再多看一眼,转身走进屋里。
马车上,沈栩一袭缎纹锦衣,文质彬彬,迥然不群,可被疏帘遮挡住的脸上晦暗不明。
“公子,季娘子拒绝了。”
沈栩握紧手中折扇,“因何?”
“已有人送了冰块过去,连同冰鉴就摆放在医馆内。”
沈栩明知故问,却没想到还听到了另一个缘由。
送冰的人是君晟吗?
不言而喻。
可君晟为何会对季绾上心?仅仅是因为婚约吗?
沈栩松了握扇的力道,吩咐车夫驶向沈家巷子,让小厮默默放下冰鉴。
挑帘凝了一会儿熟悉泛旧的大门,沈栩吩咐道:“回吧。”
“老四”
遽然间,一道声音传来。
开口之人按捺惊讶。
沈栩闻声探出车窗,见布衣妇人拎着青菜站在交叉口,顶着烈日不知所措。
他眉眼微怔,坐回车里,红着眼眶道:“走。”
车夫扬起马鞭,驱马驶离。
乔氏快步上前,追着马车小跑起来,“老四,老四,阿栩”
她腿脚不利索,沿着长巷追了会儿就气喘吁吁扶住矮墙,汗水浸透单薄的衣衫。
“小白眼狼啊。”
长媳杨荷雯听见动静拉开门,见婆母坐在墙根哽咽,吓得一激灵,待又看到门口的青铜器具时,登时反应过来。
两刻钟前,君晟派人送了一个过来,说是存冰用的。
想必门口这个是老四送来的。
杨荷雯快步上前,扶起婆母,“又是来了就走?唉,当断不断的,造孽啊。估摸着太师府的人不准他再与咱们来往了。”
乔氏泪眼婆娑,又恨又自惭形秽。
乌木马车上,沈栩靠在车壁上微仰着头,紧紧攥着折扇,骨节发白。
总有一日,他会出人头地,青云直上,在君氏立住脚,不再被他人操控。
后半晌,季绾与季渊说起拜师的事,季渊肉眼可见的有了笑意。
读书需要修金,季绾与母亲商量后,从钱庄支出一笔钱两,让弟弟自个儿拿给齐伯。
与君晟处在不清不楚中,她羞于见面。
很快,季渊折返过来,手里攥着那笔钱两。
说是有人用二十坛梨花白抵消了他的修金。
齐伯诚心不收,推来推去显得虚伪,季绾知晓老者喜欢吃酒,便让弟弟用修金去集市上买来几斤牦牛肉,打算回去后腌制成酱肉,给齐伯做下酒菜。
临近打烊时,她简单收拾诊台,听外间传来母亲的招呼声。
“夫人里面请。”
何琇佩引着一对主仆走进诊间,对站在窗边的季绾道:“绾儿,这位夫人产后乳汁不下,有些发热。”
季绾点点头,请妇人打扮的女子入座。
女子丰腴匀称,身穿潞紬云英紫裙,鼻尖一点痣,媚而不妖,是会让人过目不忘的容色。
跟进来的侍女站在女子身后,怀里抱着一只长毛白猫。
观主仆打扮,非富即贵。
季绾先询问了女子病证的表征,随后素指轻搭女子腕部,“夫人是乳汁不下还是乳汁不通?”
女子笑问:“有何不同?”
“前者气血两虚,试夫人脉象,血不亏而气郁,应会乳胀作痛,乳汁不通。”季绾挽袖探向女子胸前,“可方便?”
女子松开衣襟,落落大方。
半晌,季绾收回手,写下方子,“夫人按着方子服用一个疗程,切记按时服用。”
女子盯着季绾,又看向她的字迹,“春桃,赏。”
身后的侍女拿出足有二十两的银锭子放在桌上。
见过出手阔绰的,没见过如此阔绰的,季绾拿起银子想要塞回去,“使不得。”
侍女春桃扶女子起身,“贵人赏的,哪儿能退回啊,季大夫收着吧。”
主仆二人带着白猫抓药后离开。
何琇佩叹道:“不知那夫人是何来历,好生贵气。”
简直是贵气逼人。
季绾站在医馆屋檐下,望着女子弯腰钻进马车,徐徐道:“娘,她们是宫里的人。”
何琇佩大为震惊,“何出此言?”
宫里的贵人配有太医,怎会来民间寻医问诊?
“那侍女抱着的白猫身上有龙涎香的味道。”
季绾学医,对药材的气味极为敏锐。龙涎香味道特殊,不难辨认。
宫里可用龙涎香的人,要么是皇帝,要么是太子。
民间早有传闻,皇帝爱猫,想来这女子多半是得宠的宫妃。
若真是宫妃,前来的目的是什么?
季绾左手搭在右腕上,无意识地收紧。
打烊后,何琇佩还要留在医馆对账,季绾让季渊陪着母亲,自己背着药箱去往沈家,照常为乔氏针灸,却发觉乔氏无精打采的。
“婶子哪里不舒服吗?”
一旁的杨荷雯接了话,“今日老四来送冰,招呼不打就离开了,惹娘伤怀。”
对于沈栩,季绾不愿沾惹半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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