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手,他如同喝下午茶一样气定神闲,轻松将球赶回谢之遥一侧。
场边负责计分的学生翻记分牌的手一刻没停,谢之遥几乎一直在丢分,辛檀状态却越来越好,连下六局,压倒性地拿下第二盘的胜利。
他们比的是五盘三胜,如果再下一城,辛檀就会以3:0提前结束战斗。
“我就说嘛,辛檀是最强的。”
“不过大公子第一盘能跟辛檀拼到抢七,已经不错了,辛檀比赛的时候没少剃人光头吧。”
“要我说,辛檀这家伙第一盘根本没发挥出实力啊,现在才是他的水平,像逗狗一样耍着萨尔维的太子殿下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也只有他做得到了。”
场边观战人群的聊天声里,重合着意义未明的轻笑。
敢这样大肆发表议论的,本身家世也都是上城区的佼佼者。
谢之遥就是个花瓶,养眼么的确够养眼的,但只要承载不起前大公一脉东山再起的希望,就还配不上他们过多的尊重。
他们可不是会被一个王储名头唬住的平民百姓,在他们眼中,萨尔维如今四分五裂,风雨飘摇,他们的王储,自然是远不如辛氏财团未来继承人值得结交。
萨尔维的内乱是由前大公的弟弟挑起的,后面打得再狠,哪怕卡纳因此死了一位联姻的公主,说到底是他们自己的家务事,卡纳的确是东方强国,但还没有当世界警察的实力,绝无可能出兵主持‘公道’。
最多嘴上谴责两句。
而谢之遥最好的未来,也就是卡纳王室看在已故大公和王妃的面子上,许给他一位边缘的公主一一前大公临终前把他送到瑞斯塔德,打得不就是这个主意?
或者,有财团新贵家看重他是位‘殿下’,想要取得爵位,把女儿嫁给他,这样的事也大有可能。
议论逐渐拐到恶意的方向,并不避讳陈望月的旁听。
也许部分就是说给她这个垦利乡巴佬听的。
陈望月知道,如果她是蒋愿,或者顾晓盼,他们不会在明知她和谢之遥看起来关系亲近的情况下,当着她的面嘲讽谢之遥。
辛重云的侄女,辛檀的便宜妹妹,这两个身份目前能为她提供的庇护就是这么有限。
这些少爷小姐们,大多数比郑之钦高明得多,不会故意羞辱、嘲笑她,有的还加了她的kschat,友好地给她的动态评论点赞,一口一个亲爱的,但他们的傲慢,也会时不时像现在这样,从心底流出来,一针一针地扎人。
陈望月什么也做不了。
她保持着沉默,坐在场边看比赛,玻璃般的眼珠追随着球左右转动,但无论是谁得了分,她脸上都找不出一点情绪波动。
第三盘,谢之遥的颓势还在继续,他明显已经乱了阵脚,束成高马尾的银色长发,额角都被汗水浸透,脚下跑动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偏偏这时,辛檀又拉了一个上弦球。
睫毛滚落的汗水隔绝了视线,球带着呼啸的风声破开空气袭来。
谢之遥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去预判球路。
眼前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慢速的播放键。
在巨大力道下扭曲变形的球体,触到底线之后偏角斜向的剧烈弹跳,还有球拍距离球身的那一线之隔。
就差一点。
谢之遥脚下一颤,摔倒在地。
摔倒在网球运动中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但他没能站起来。
他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喉间发出嘶哑的叫声。
再迟钝的人也会在这个时候意识到,他受伤了。
“之遥!”
陈望月还没来得及跑上前,周围校工打扮的人猎豹般从四周涌上来,这些受雇于萨尔维王室的忠诚守卫,平时融入于师生之中,只有在这种时候才看得出来真实身份。
他们训练有素地避开有可能的伤处,前后将王子殿下抬起。
陈望月也跟了上去。
辛檀握着球拍,隔着球网,还是能清晰看到陈望月眼中对谢之遥的担忧。
心脏中猛然生出几枝淬满了毒汁的无花果树叶子。
“陈望月!”他叫住她。
女孩停下来,不解地看着辛檀。
他几步走过去,眼神讥讽,音量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擦亮眼睛吧,现在的萨尔维大公子,不值得辛家的小姐卑躬屈膝。”
陈望月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为他的有失风度,她像是努力克制着某种消极情绪,抖着嘴唇说,“哥哥,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这样想我。”
“之遥很可爱,跟他在一起让我觉得轻松愉快,就这样而已。”
“我的一切都是辛家给的,我感激叔叔,也感激你,我不会做出有损辛家颜面的事情,请你放心。”
“还有。”她拔腿就想走,但顿了顿,还是转身,仿佛忍无可忍地补充,第一次,她连名带姓叫他,眼睛里都是被侮辱的愤怒,“辛檀。”
“你刚刚对我的揣测非常冒犯,从现在开始,到周五晚上,我不会再跟你讲话了。”
周五晚上,他们会一同回到辛家,坐在同一张饭桌的对面,像一对真正的兄妹。
她连对他发火都这样留有余地,明明白白保留着界限。
就好像几次三番来撩拨他的不是她。
天气还是晴朗,额间因为热气不断冒出汗水,辛檀却从心口冷到指尖。
视线里最后的画面,是陈望月说完了全部的话,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毫不留恋地,几步朝着谢之遥的方向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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