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的月娘的郎君死了,孤儿寡母的,我们便凑成一家,扶持着过活罢了。”
提到家人,几丝不自在的温柔从安凛眼角的褶皱中溢出来,和从前的冷厉模样大有不同。
群青望着他,感觉有欣慰:一个有家人牵绊的人,想来不会为南楚疯狂的卖命了,以后若能跟着安凛,应该能轻松不少,届时更容易脱身。
对话既已经被打断,安凛便重新包好一根糖葫芦,趁机将写着任务的蜡丸塞在纸袋里交给群青。群青把糖葫芦放在篮中,离开了。
……
出宫不易,群青抓紧机会,踏上熟悉的小路,三拐两拐到了养病坊。
这里来往的人手中提着药包,穿着朴素的僧人,与普通百姓相互礼让。
养病坊的前身是灵悼寺。两年前长安城破,伤亡惨重,城内的郎中和医僧自发汇聚于此,把伤者收容进庙内疗养。后来,这寺庙就慢慢形成了数家医馆,病人络绎不绝。
李郎中的医馆便在其中。
养病坊大门敞开,院中竖着一座莲花座石碑,碑下靠着祈福的红烛,看病买药的人自石碑右边进,看好的便从左边鱼贯而出。
群青顺着看病的人群进入正东的法殿中,按照记忆的路线,去李郎中的医馆寻找芳歇。
东殿与后殿打通,比群青离开时扩大了几倍,容纳的病人也多了几倍。殿中三位郎中坐诊,桌案前排出了长长的几队,靠墙还有干净的草垫,让等待的人稍作休息。
群青随着几个妇人坐下,目光穿过人群,瞄到了正在给人诊脉的芳歇。
那少年身着青色法衣,因年纪小,尚未冠发,头发披散在后颈,把脉开方的动作却已经十分老练。
群青掀开羃篱,看得更清楚,也更讶异。她离开时,芳歇还是个瓷娃娃一般的孩子,短短一年,他却已经完全显出少年的清秀姿容了。
芳歇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直直望见群青的脸,呼吸立刻乱了。
群青打手势让他继续写方。
她来医馆,一来是想看看芳歇,二来,是林瑜嘉要的大量的蓖麻油,从熟人这里拿取更放心。
芳歇的心明显乱了,时不时便要抬头朝她张望一眼,他眼里写满不安,好似担心一个不注意,她又会消失。
群青无奈,微弯唇角,下一刻,笑容凝固在脸上。
另一旁的队伍中,有人随着芳歇的举动扭头看向她。
这人身着白布衣衫,但因身姿挺拔,将这薄而透光的衣衫穿出几分闲雅之气。随意转身时,衣衫贴住劲瘦的腰背,翘起的两袖轻盈如翼,高束的腰带上,匕首香囊碰在一处。
群青目光一转,对上那张神仙公子一般的脸。那双眼很黑,眼尾微挑,如夜中燃火般,绚丽至极。
她看见陆华亭了。
他也看见她了。
一瞬间,群青的心跳停住,背脊渗出一层细密冷汗,整个人紧绷到极致,是对前世的生死宿敌本能的反应。
但是——他看见又如何,这一世,他根本没见过她,他们也没机会再为敌。
群青的心绪如潮落,没有回避,隔着来往人影,直直地与他对视。
陆华亭的目光自然地掠过她的脸,转回头,和身边人谈着什么。
群青放下羃篱,一刻也呆不下去了,顺着人群游出了内殿。
医馆内喧哗如旧,人语声,呼痛声,捣药声密密地交织在一起,像一张网。
“长史,你在看什么?”狷素觉察到陆华亭的紧绷,右手放在了腰后的刀鞘上。
陆华亭整理着衣袖,口中却道:“盯好后面那个戴羃篱的娘子。”
“哪有戴羃篱的娘子啊?”
陆华亭回头,草垫上果然没了群青的影子,放眼整个医馆,半晌,唇边溢出一丝冷笑。
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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