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阿孟和阿姜就来到鸾仪阁。
同样是贵主寝宫,鸾仪阁与清宣阁简直有着天壤之别:碧瓦飞甍,琉璃宫灯,院内芳草树木繁盛,都彰显出这宫殿的贵气。
殿门推开,宝姝从阁子内出来,她柔软鲜艳的衣裙逶迤在玉阶上,腰悬的镂花香球叮当作响。
宝姝垂眼看着眼前两个躬身的宫女,眼中流露出一丝轻蔑:“我知你们好奇,好奇我如何得罪了公主,还能来侍候公主。”她取出一封荐书,在阿姜和阿孟的眼前晃了晃,“看清楚了吗?”
阿姜一眼便认出那通红的印戳是燕王妃的印符,忙把头低的更低:“原来是燕王妃引荐。谁不知道如今燕王妃暂领内宫事务,您得王妃垂青,日后还会高升。能跟我们为伍,是我等的福气。”
“我确实不屑于做宫女。”宝姝笑了,她眼下有一颗小痣,笑容柔美,却有目中无人之态,“你们争来打去抢破头的差事,在我眼里什么都不算。无奈有些人,竟拿内廷中的小把戏暗算我,我初次进宫,才着了她的道。”
那一日,面见宝安公主的礼仪和说辞都是她家里人教过的,不可能出错,宝姝想来想去,问题只能出在那起疹子的宫人给的绣片上。
“让你们办的事都办了吗?”宝姝问。
阿姜:“办了!我们给群青被褥泼水,床上藏针,鞋里放石子,碗里放草叶。”
阿孟:“我们把内外宫苑所有的活都给她干了,干到半夜也干不完。”
阿姜:“我们都不和她说话,她也见不着良娣,就叫她在院里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阿孟:“对对对,她若反抗,我们就按着她一顿好打,打得衣裳遮住的地方皮肉外翻、浑身青紫、鲜血直流。”
“好了好了。”宝姝对卑贱宫女的惨状没有兴趣,也从不屑自己动手。在她看来,只需微薄钱财,便能让这些人窝里斗起来。
那日群青害她被公主当众罚跪,颜面尽失,宝姝自小到大哪里吃过暗亏,她掏出一把金珠道:“她既然用宫里的手段对付我,你们便同样用宫里的手段好好惩治一下她,让她在自己选的地方过‘好日子’。我的钱多的是,用完了再来找我要。”
金珠抛到手上,阿姜和阿孟千恩万谢地走了。
只是转过墙,两人便凑在一起数起金珠:“八、九……老天爷,她给了九枚金珠,散财童子吧!”
阿姜把金珠收进香囊:“总觉得这钱,拿手上烫手。”
阿孟鄙夷道:“是那宝姝人傻钱多。青姐不是说了吗,要到的钱,就当是赏我们的……”
“你真信啊!她得罪宝姝,我们得钱,她图什么?这宫里没有不吃孝敬的人。”阿姜道,“我觉着,这是青姐对我们的一种考验。小心晚上回去,她再赏我们一顿毒打。”
两人对视一眼,争先恐后地跑回清宣阁,拦在群青面前。群青退了一步,水桶里的水险些泼出来。
“青姐,我们按你说的做了,那宝姝当真给了九枚金珠,还叫我们继续折磨你。”两人将金珠双手奉过头顶,“妹妹们不敢藏私,请姐姐享用。”
半晌不见群青回音,阿姜偷瞄一眼,只见群青垂眼望着金珠,笑眼中带着几分意气,几分轻蔑,竟轻巧道:
“这是买我尊严的钱,我不要。”
说罢她便提着桶走了。
尊严……那是什么意思?
“青姐!”两人面面相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一路追着群青,阿孟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桶,阿姜则抢过了布帛,讨好似地擦起了栏杆,“姐姐让我们打听的事情,已打听非常清楚,那宝姝是燕王妃引荐到公主身边的。”
燕王妃?群青觉得奇怪。
首先,萧云如不是南楚细作。如果她是,昭太子就没必要整日逼着公主委身燕王,是现成的燕王妃不好用吗?
萧云如既是普通人,还是一个处事得体之人,那日宝安公主和宝姝起了冲突,萧云如旁观全程,按她的性格,应该将宝姝和杨芙分开,以免两人心存芥蒂才是,没有道理将宝姝再送到宝安公主身边。
除非这宝姝的家世背景,高贵到让萧云如也无法做主;要么,这不是萧云如的主意,引荐宝姝的人,似乎完全不在乎杨芙的心情,那必然也不会是燕王了。
登时,群青脑中闪过一个人影。
要知道,鸾仪阁乃是南楚细作们的一个据点,有宝安公主帮忙遮掩,行事方便。陆华亭可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把宝姝安插进去,盯着公主的一举一动?
看来得提醒林瑜嘉小心了,叫细作们没事别跟宝安公主说话,免得被捉住一串,连累到她。
她正在沉思,阿姜又说:“青姐,还有个消息,是我们俩刚才偷偷听来的:那宝姝使劲儿地鼓动宝安公主争取身份,将来好在后宫立足。宝安公主便说,她是想嫁太子,可是偏偏有咱们良娣,她堂堂的公主,怎能为妾。”
“那宝姝就说,太子妃之位肯定是公主的,咱们良娣不足为虑,听话也就罢了,若没有自知之明和公主相争,她也有把握抢赢。宝安公主就没说话了。青姐你说,她们是不是密谋要害咱们良娣呀?”
群青听了,却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只是问:“寝殿有高墙,你们怎么听见的?”
“我踩在阿孟肩膀上翻进去,悄悄地潜到墙根底下。”阿姜做了个潜伏的手势。
“你多沉哩,能不能少吃点饭。”阿孟拍打肩膀,“新衣裳都给你踩脏了。”
眼看两个人又拌起嘴来,群青忙止住她们:“然后呢?”
“然后,她们就说……什么咱们良娣本来就口无遮拦,说多错多,机会落在头上也抓不住,每次面圣都得罪圣人,那旧情总会消磨光的。宝姝再想办法给圣人卖卖好,两相对比,谁还不说公主门第高、识大体。”
群青听罢,转身走了。阿孟和阿姜只当那金珠是干活的报酬,卖力地替她打扫起来。
这情形被阁子内的揽月看在眼中,又惊又气。
才来几天,如此会邀买人心!她分给群青的粗活,一转眼,全都被别人抢着干了。
好在若蝉从住所跑了出来。她和阿孟和阿姜说了几句话,竟然也抄起了扫帚,认真地扫着落叶。
揽月气得猛地将窗户关上。
南苑,群青挽起袖子,拔着芸香草。
她一边拔草,一边琢磨公主和宝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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