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绝无可能拖过午时。再说太子妃早去了两仪殿,你不告辞,一人守在鸾仪阁对着空气授课不成?”梁公公眯了眼,“还是说,是躲在这里,充当太子妃背后的军师?”
话砸下来,群青神色不变:“梁公公,我确切是上午授完课不错。但太子妃禁足烦闷,非得拉我下棋。下至一半,燕王殿下忽然请太子妃去两仪殿抄经。”
她慢慢地让开半个身子,露出案台上的棋盘,“太子妃不舍此局,命我看守棋盘等她回来继续。梁公公,太子一日尚未论罪,太子妃便一日是将来国之主母。我一个小小六品,怎敢得罪,若是公公,你如何拒绝?”
梁公公伸颈,棋盘上黑白两色子密密摆着,是厮杀胶着之局。旁边还放着冷透的茶盏,吃了一半的饼糕,一时间难辨真假。
若说这两个平素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娘子成日在一块密谋叛国,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梁公公不免羞恼:“奴才只传令,群司籍与奴才多费口舌也无用,赶紧动身吧。”
香草手脚冰凉,趴在地上安静无声,她记得公主出门时,桌上分明没有棋盘,也没有那些茶点……
更可怕的是,群青居然如此胆大地敢违抗燕王的谕令。她不怕被杖毙吗?香草用尽全部的勇气,颤抖着去拽群青的裙摆,未料她忽地向前走动,香草一下子趴在地上。
“公公稍加打听便能知道,群青在六尚兢兢业业,一举一动都按宫规行事,便是为了为官的好声名。燕王殿下说不出理由,就不要妄自怀疑,污了我的声名,也污了太子妃的声名。”群青已慢慢逼近了梁公公,她凤眼薄唇,看起来清清淡淡的一张脸,发髻下修长的颈线却有一种孤拔的曲度,拿起腔调来,也有几分官威。
她的目光直直落在梁公公手中绸片上,那一片似乎是从衣袖上随手裁下,边缘毛糙,盯了一会儿,她忽然将其一把夺过,梁公公骇了一跳:“你干什……你大胆!”
“自圣临二年,便有旨意通晓尚服局,桑蚕丝衣、帽、巾、绢不得给燕王殿下受用,正因燕王殿下对蚕丝起风疹瘙痒。殿下身边,恐怕连一样蚕丝织物都找不到,怎么会拿它写手谕。”
群青斥道:“梁公公,你才大胆。你奉谁的命假传皇子手谕,他能替你受大刑,替你掉脑袋?”
这道声音不大,却令殿内寂静一瞬。香草呆若木鸡,梁公公百口莫辩,眼中现出一丝慌乱之色。
还有救……群青如溺水之人得了一口喘息,展开绸片细看。刚才丝片透光,从背面看去确实有字。这一翻看令她更加放心。绸片上根本不是李焕的笔迹,所写的内容,也全然不是方才梁公公所宣的“手谕”。
群青定睛看了看,一阵凉意忽然从背后窜到尾椎。只见上面的字迹秀美,牵拉出肆意的爪牙:
“司籍当差认真,某自愧弗如。
宝安公主之祸福,系于君身。
群司籍见信安好,盼君一晤。”
写绢书之人,口吻含笑,是在直接对她说话。
联系前面的情景,仿佛他早预判到她会看出手谕有端倪,夺绢自看,才为她安排了这样一场声势浩大又荒诞至极的玩笑。
若她自乱阵脚,便是不打自招,刚才便已被拿下了!
梁公公的声音响在不远处:“实话告诉司籍,奴才是奉燕王府的陆长史之命,才敢如此作为,奴才有罪,事后请罪,还请司籍包容。”
陆华亭,这名字比燕王的名字还可怕。
每一次,他带给她这种后脊发凉的感觉都如出一辙。
此人是燕王府中谋臣,心机极深,燕王得他辅佐,才能青云直上。她与陆华亭算是暗中交锋过几次,她要报复李焕,次次都因为李焕身边有一个陆长史而功败垂成。
陆华亭像一条蛇,躲在暗处伺机而动,能顺着蛛丝马迹紧追不放,好几次差点反咬到她,以至于这个名字像一座山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成了她的噩梦。
此时,群青持绢,不住身冒冷汗,心脏堵在喉咙处狂跳,都是身体本能的反应。
从前燕王在明,她在暗,是混在群臣中不起眼的一颗暗桩。如今陆华亭指名道姓要见她,便有被揭去面纱,暴露于人前的荒诞与恐惧。
在这一瞬间,群青无比清晰地感到,他查清她的身份了。一曲已终,胜负已分,事败了!
“宝安公主性命,系与君身……”
那毒蛇一般的字迹盘踞在纸面上,公主的性命与其说落在李焕手上,倒不如说,是拿捏在了陆华亭手上。
李焕对公主还有色心阻碍,陆华亭有什么?他出手绝情,很久前便想杀宝安公主,只是碍于李焕阻拦罢了。
这几年燕王风头日盛,陆华亭亦权势滔天,我行我素,此前他多次逆着燕王心意杀人,到头来,李焕还不是选择保他。
对帝王来说,毕竟美色易得,良将难求。
群青忍住手抖,摸摸袖子和衣领:“请公公等片刻,容我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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