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祝翾不由在心里叹气,我连眼前这一草一木都不能探究明白,如何能够像先生希望的那样飞很高呢?
经过河边的人家,祝翾又隔着水听到了里面的叫骂声。
祝翾家靠着河这边,邻居住河那边,中间就一个木桥,两边以河为界没什么交集,他们那边的人家去镇里也是那头的路,不会过木桥这边来。
但是祝翾知道靠她家最近的河对面人家是什么情况,当家的是一个凶巴巴的妇人,她大母跟这样的比起来几乎可以算得上温柔了。
妇人姓什么,祝翾也不清楚,只知道她夫家姓刘,丈夫征兵没死,却断了一只手回来,失去了部分劳力,脾气也变差了,残疾了直接变成得跟大爷一样,还常喝酒打妇人。
于是妇人孤身一人撑起家业,脾气很泼辣凶悍,常为了河边上种菜的弯子地盘与孙老太吵架,两个妇人有时候隔着河对骂,孙老太就称呼她是“刘家的”。
刘家的有两个孩子,大的是个小子,偏偏没看住摔跛了腿,刘家的男人便确信他家男丁断手断脚都是刘家的克的,常常以此为理由用残存的那只手打刘家的。
刘家的那样凶悍的一个妇人自己可能也是这么认为的,她那个孤手臂丈夫一旦骂她克人断手脚她就不反抗了,默然接受被挨打。
刘家的还有个女儿叫阿闵,和祝翾差不多大,却不像祝翾这样自小无法无天,如乡野精灵一样自在。刘家的凶悍在家里大多发作在这个女孩身上,她被丈夫打完,就打阿闵。
所以祝翾很少看见阿闵出来玩,偶然间碰见都是头发像枯草一样,穿着打补丁的衣裳光着脚,像牛羊一样温顺地低着头,脸上没有任何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神气。
祝翾被河对面人家的叫骂声吵散了思绪,然后看见阿闵一深一浅地过了桥,走到了河对面来,想要抱她家这边芦苇荡子里的芦苇杆,然后瞧见了站在路边上盯着她的祝翾,阿闵认识祝翾,只是从来没和祝翾说过话。
阿闵这才想起这边的芦苇荡子按地盘是祝家的,祝翾看见了,她就不好意思捡芦苇杆了,默默地抬起腿想走开。
经过祝翾的时候她注意到了祝翾身上斜挎的书包和拎在手里的新布鞋,罕见地没像牛羊一样垂下她那干枯的脑袋,而是微微抬头用一种艳羡的神情看了一眼。
“阿闵。”祝翾第一次叫住了河对面的女孩。
“你……”祝翾想问为什么你不去上学,你跟我一样大,你家里只有一个女孩,你上学明明不仅不花钱还有钱拿。
但是她没问出口,她想起刘家那断手脚的父子俩,看到阿闵眼角的青紫,就知道答案了。
阿闵只以为祝翾是喊住她要警告她不许摸这边的野荡子的芦苇杆,于是慌忙道:“我不会往这边来了。”
说着慌乱地低下头继续走,祝翾这才注意到她光着的脚底下有血,一深一浅地在泥地里留下血痕,她不穿鞋一定是不小心踩到了泥地里的石头尖。
祝翾咬住嘴唇看了一会,最后还是蹲下身脱下自己的草鞋,又喊住了阿闵:“喂!”
阿闵回头,就看见祝翾将一双草鞋抛过来,她下意识接住,阿闵不明所以,祝翾就说:“给你穿!我大父纳的草鞋!”
阿闵知道祝翾是脱了自己的鞋给她,就忍不住小声问:“那你穿什么?”
祝翾无所谓地拍了拍自己手里的布鞋:“我有这个!”
于是阿闵放心地穿着祝翾的草鞋离开了,祝翾看着自己手上的布鞋,觉得踩在泥地里有些可惜,可是自己的草鞋又给阿闵了,想了几下,还是光着脚去上学了。
这天下学回家,沈云发现祝翾的脚底起了水泡还破了皮,穿出门的那双草鞋也不见了,问祝翾怎么回事。
祝翾想起那一行阿闵带血的足迹,沉默了片刻,却只说:“走半路把草鞋走丢了,新布鞋又怕踩脏舍不得穿,就这样了。”
“鞋穿在你脚上,怎么会走半道没了呢?”沈云不解。
祝翾不肯说,只是沉默,沈云知道她的犟性,不想说的事情必然不会说,也沉默了,就继续问:“你草鞋没了,为什么不穿布鞋上学?”
“弄脏了多不划算。”
“是你的脚值钱,还是布鞋值钱,好好的有鞋不穿弄得一脚底血泡!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孩子!”沈云忍不住骂她,祝翾神情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沈云骂完了她,她又默默拿出书本,开始熟记今天所学的知识,每一个字看进脑子里都让她产生了巨大的满足,祝翾几近贪婪地看着这枯燥的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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